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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架起通往明天的桥】

lingxingyue 2009-2-19 11:21

【架起通往明天的桥】

             架起通往明天的桥


  字数:172016字
  作者: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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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葬礼结束了。

  天空是很漂亮的烟灰色。

  阴柔的雨丝,快速而又密集地打落在我身上。

  水滴,冰凉的细碎的在肌肤上跳跃的感觉,比我的脸色要活泼很多倍。

  我明明已经到了家的。把车停回车库之后,又一个人走到了街上。任凭这种
不干不脆的雨,淋湿我。

  对面的街道上又有一间熟悉的带有醒目KIT银色标记的书局。我没有意识
地朝它走了过去。推开玻璃门的瞬间,里面充斥着的纯白温暖的光线在一刹那将
我捕捉。

  我像是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梦游的人。

  眼前是淡淡的咖啡色。

  很多很多形状各异而又保持着统一格调的淡淡的咖啡色的书架。摆满了形形
色色的、各种题目各种内容各种倾向的……人类的精神食粮。

  在我大约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就抱着我去参观过KIT书局。当时,KIT
在全日本有21间分店。现在,则有84间。

  那时的我,坐在他的大腿上,好奇地望着的大大的店堂里洋溢着的温暖的咖
啡色,那种仿佛透得出香气的味道,至今都没有改变。

  「爸爸……这里是咖啡店吗?我不喜欢咖啡,我要吃冰淇淋!」

  「哈哈哈哈……」容貌稍嫌纤细的男人大笑了起来。柔和的目光里倒映着童
稚的我。

  设计出那种淡淡咖啡色布局的人,就是爸爸自己。爸爸在23岁的时候就用
自己的理念帮助祖父改革了KIT,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天才。

  可是今天……我参加了这个天才的葬礼。

  今天,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亲人……葬礼的日子。

  从现在开始,我拥有了他所拥有的全部财富。

  但我却失去了他本人。

  爸爸是因为心脏病而去世的。而20年前,他心爱的妻子,是在生我的过程
中心脏病突发而死的。

  原本就是在医院相识的男女,有着同样的疾病竟然还要结婚。明知有危险仍
然坚持要生下孩子。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我却并没有遗传到心臟病,擁有意外元氣的身體. 我,果然是恶魔吗?

  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在一个宣传海报贴得很显眼的角落,我停住了。

  在一个圆形的挂钟状的书架上,摆放着一些新出版的绘本。

  我看到了一个名字。「水泽优」。

  我瞪大了眼睛。注意力一下子集中了起来。葬礼后一直缠绕在脑海的混乱情
绪像粹然被划破的云雾一样散开。

  飞快地拿起来,打开,翻看「作者简介」部分。

  ……………………………………

  果然。

  在信用卡单据快要打出来的时候,我突然问了一句:「请问……这本书卖得
好不好?」

  「耶?」柜台里的小姐微怔了一怔,随即露出笑容说:「嗯,还不错。就新
人而言,这位作者的作品属于很畅销的了。」

  「切……画的什么图画书,我觉得应该是没什么人买的!」说完我就接过了
已经和信用卡单据一起被包进淡咖啡色纸袋里的书,无视对方惊讶的眼神,转身
走了出去。


  2。

  其实,现在的我,正处于被学校勒令停学处分的期间。

  还有一个礼拜才能恢复上学。

  爸爸刚去世。讽刺的是,我连丧假也不必请。

  谁叫我……犯了错,被处分呢……

  说起来,其实这「处分」还没有完全实现。因为校方给予的完整处分是「向
水泽老师道歉+ 停学两个月」……

  道歉?

  笑,是啊,道歉……

  我还没有,向那个明明长得很年轻却一脸死气沉沉的老师道歉呢……

  开学到现在,她的课,仿佛是专门为了被我逃课而存在的。

  我是因为成绩差到绝对进不了这所名校的普通科,所以才被父亲利用人际关
系而推荐进入学校的艺术科。可是我呢,是一个绝对没有艺术天份的人呢……

  到现在,我连画个铅笔画……都没有邻居家的小学生画得好。

  那天,我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父亲的秘书。我望着手机荧屏的时候就被
强烈的预感刺痛了。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已一片冰凉。

  我冲出绘画教室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刚要进教室的她。

  我还很负责地帮她捡起了散落到地上的东西,然后在我准备快步离开的时候,
竟然被她拦住了。

  因为一直逃课,我对水泽老师的脸基本都没有什么印象。那天是我第一次那
么近地看着她的正面。

  她的五官像京都人偶一样细腻,肤色白皙。戴着精致的无框眼镜。漆黑的直
发及肩。一丝不苟的教职人员装束。

  可是她那双……比电视里演的法庭上的法官还要凌厉的眼神,真的让人超级
不爽。

  当她用冰封般的扑克表情,像望着一个不良少女一样望着我,用毫无感情的
语调讲出「既然今天遇到了,我不会同意你无故缺席的。」……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一个耳光打上去了。打在了她的左面颊。

  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不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甚至从来没有打过任何人。

  是她的眼神。

  她眼睛里面清澈得不可思议的纯洁感,将我隐匿得我以为连自己都挖堀不出
了的劣等感……激发得一发不可收拾。

  事后的第二天我就被通知处分了。效率好高。不问缘由也不给本大小姐面子。

  真是有怎样的学校,就有怎样的老师。

  她……一定,很讨厌我……

  那种清高的艺术家、自以为是圣女的年轻女教师……

  我也最讨厌了。


  3。

  回到家里。

  我冲了个澡之后直接回到自己的书房。

  坐到桌前。百无聊赖地拿起铅笔在白纸上画圈圈。

  每个圈都画得好丑,怎么也画不圆。

  总觉得生活起了巨大的变化。表面上又好象一切如常。

  遗嘱已经生效了。

  我思考着,我是不是仍有继续上学的必要。还是应该立刻坐进爸爸的办公室
里。先完成学业,再找份工作,这就是所谓的人生吧?既然我已经有工作了,我
还要学业作什么?

  我把手伸向书桌中间的抽屉。

  爸爸说,书桌正中间的抽屉最大,应该用来放各类与学业相关的笔记和卷子。

  还说等我将来告别了学生时代就会发现,这些原本枯燥得要命的东西,其实
还蛮可爱的。

  「毕竟,里面都是自己青春时期的笔迹啊!」爸爸一用力笑,就充满孩子气。

  这一点,我充分遗传到了。

  可惜就因为「学业相关」,这抽屉就成了我最最不常打开的一个。希望爸爸
快点在天堂里找到妈妈,这样他心情大好,就会原谅我的厌学了吧。

  好,既然都不打算念书了,就把这些「青春时期的笔迹」都清理掉吧。

  反正我一直相信,自己的青春,比别人早完结。

  打开抽屉。一个浅咖啡色的信封映入眼帘。是KIT公事用的信封。

  爸爸留给我的信……吗?

  搞什么啊……做出这种偶像剧里煸情亲情戏的行为。这个纤细的男人……要
走就走吧,我一点也不难过的,我也希望他早点跟老妈团聚。

  何必留什么信啊。要知道,你们的女儿是比谁都坚强……不,是比谁都野蛮
的哦。非常野蛮,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没人敢欺负我只有我欺负别人的那种。

  里面有两张折叠细致的纸。

  第一张,KIT公事用的,镶有浅咖啡色花纹的白色信纸。

  「给我独一无二的掌上明珠——IMAI:

  第一,你可以搞砸学业,但绝不可以搞砸KIT哦。

  第二,记得每年都要扫墓。听不到你说话,我们会寂寞。

  第三,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很野蛮,不过,还是想再进行最后一次的咯嗦:如果伤害
你的人就是你自己,就说明你比普通人还软弱。听到「软弱」这个词很火大吧?

  很好。请好好照顾自己。

  你的父亲:白井博贵。「

  第二张,是一张医院的病历以及住院证明的复印件。

  当我的手指触摸到第二张纸的时候,眼泪掉在了我自己的手上。

  我曾经……那样子丢了白井家的脸。可是,爸爸那个好脾气的笨男人一点都
没有责怪我。只是当时,他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呆呆地望着我,那心疼的眼神和紧
抿的嘴唇,就在这一刻涌现在我脑海中。

  这是两年前的病历。我的病历。住院原因是:堕胎。


  4。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我冲下楼的脚步带着近似慌乱的急切。头脑一片空白,
就这样打开大门的瞬间,胸口的空虚感仿佛吸走了所有氧气。

  我看到,天色已经全黑,雨势比之前大得多。

  那个背着老土的挎包、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购物袋、一身深色制服的人影…

  …表情僵硬,伫立在昏暗的烟雨中。

  我的脸颊骤然撞到来自室外的寒气,丝丝的冰凉。

  「白井同学。」原来她语气平和的时候,讲话声音还是蛮好听的。

  我喉咙哽住了。心底没有任何知觉。

  见我呆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她,她也没有再开口,沉默地与我对视。

  等我意识到雨丝已经随着疾风溅进玄关,才发现她身体已被方向不规则的大
雨淋湿。

  「……进来吧。」丢下这句,我自顾自的转身走回房里。

  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橙汁。

  然后走到起居室。

  看到她已经坐在沙发上。

  身前的茶几上堆着她那个已经拉开了拉链的包、几个小小的购物袋。

 她正用她自己的大手帕(手帕颜色也是近乎黑色的深蓝)擦拭着自己脸上和

  衣服上的水滴。擦得很仔细很专注,我走到面前了她也没抬眼看我。

  「脸和手擦干净就行了。衣服无所谓吧,水都渗进去了,抹也抹不干的。把
外套脱掉,别擦了。」我把其中一罐橙汁递过去。

  她停下擦拭,把手帕塞回包里。接过橙汁后顺手搁到茶几上。然后调整坐姿,
用严肃的眼神望向我。「白井同学。我今天来打扰,是为了通知你处分取消的事,
并向你道歉。」

  「道歉啊……因为你听说我父亲去世了吧?」我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露出
了一个白井家家族遗传的甜美笑容。走到她身旁,坐了下来。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转过脸看我。

  我拔掉拉环,将橙汁送到嘴边。咕嘟咕嘟连续喝了几大口。冰凉的清甜感滑
入体内。

  「是因为那天,我没问理由就阻拦了你。」

  「啊?」

  「没问理由就阻拦你。」她重复了一遍,神情依然平和,语气淡定。「是因
为这个而道歉。」

  「我不接受。」我飞快的回答。又灌了一口橙汁。

  「为什么?」从这个疑问句里听不出惊讶的气息。

  「我不接受道歉。道歉这种东西,好像说出来后就可以抹煞掉已经发生过的
事情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在乱扯什么,好像仅仅是为了想找人跟我说话。

  「我对于『道歉』,倒有着与你完全不同的理解。」

  差点忘了,对方可是老师啊。跟她继续对话岂不是免费赠送她说教的机会?

  我凝视着她的侧脸,虽然显得冷淡,不过好细致好优美,真的像人偶一样…


  「啊,老师!你的眼镜片上还有几点未擦掉的雨水!」

  「不要紧。」

  岔开话题失败。

  她停顿了一秒,继续说下去:「关于道歉……我认为,并不是为了过去,而
是为了未来。」

  「未来?」

  「是的。道歉代表着,在往后的时光就要向道歉对象给予好意。也许曾经做
了失礼的事、给过对方伤害,不过道歉不是为了让已经发生过的负面的事一笔勾
销,而是为了接下来要赠予对方的心意……已绝对不再是负面的。」

  因为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看我自己的言行,也常觉得动机不明。

  「那么……老师你会在往后的时光对我付出好意?」

  听到我如此发问,她也许是想显得不失礼仪,就缓缓转过脸,正面望着我,
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我飞快地吻上了她的唇。一闪即逝的轻触。

  「我是在想,你的表情要怎样才会有点变化呢?」我大胆地擅自动手摘下她
的眼镜,放到旁边茶几上。

  她的表情明显已经松懈下来了。低垂下睫毛,不敢与我对视的样子。

  是我的动作太出乎她意料了吧?她今年几岁?有男朋友吗?再怎么说也是个
专科院教师兼绘本作家,不可能没人气到了没被吻过的地步吧?现在的社会,就
是越老土越一本正经的女人越早嫁得出去的。

  「白井同学。」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

  我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一吻还是给她带去了些许慌乱的,莫名的得意。

  「……明天,请去学校上课。……」

  「我不会去的。」我立刻出声打断。我知道她说完请我明天去学校,接下去
要说的就是现在时间不早了她该回家了之类的。

  「白井同学……」

  「我叫『白井今』。『今』,在我的名字里读作『IMAI』。叫我IMA
I吧。」我把手中的橙汁一口气饮尽,把空罐子丢到茶几上。然后随意地翻看起
她买的东西。

  一个便利店的袋子里装的是已经加过热的便当,现在已是微温的了。里面还
有一个蟹肉口味的沙律手卷和一盒章鱼烧。第二个也是同一便利店的袋子,装的
是两盒最大规格的鲜奶。第三个则是唱片店的袋子,薄薄的……

  打开。里面是一张单曲。

  仓木麻衣的「明日へ架ける橋」。初回单曲,昨天刚刚发售。

  「MAI。K的新单曲!」我一下子全身放松,笑得心花怒放,暗想自己是
不是很像绊一跤就大哭大闹的孩子,一见到棒棒糖又立刻笑了出来。「水泽啊!

  你也喜欢听仓木麻衣的歌吗?「

  好像得寸进尺了,我自己都觉得。

  「水泽?!」她果然有反应了,语调明显上扬,好像在对我说「真过份」一
样。「起码也应该是『水泽老师』吧?」

  「水泽啊,我可是GIZA

  FAN哦,第一欣赏的就是GIZA的皇牌仓木麻衣啦!以前她出每一张碟
时,我都是在发售第一天就去唱片行买的。其实昨天也有一瞬间记起要去买这张
碟,可是想到今天有葬礼,就一直郁闷着。到了今天也忘记了这件事……「

  「送给你吧。」她很自然地说道。

  「啊?」我转过头看她。

  「送给你啊。」她偏了偏脑袋,出人意料的孩子气。不戴眼镜的她,精致的
五官和柔和的面部线条更能被看清。皮肤毫无瑕疵的秀丽面容上挂着静水般的表
情。女性或多或少都有的爱娇与甜意,在她的气质里毫无痕迹。

  她的温柔感就是,柔软度不足,清澈度有余。

  「那我就收下了!」我对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满足笑颜。「谢谢水泽!」

  她听到后半句,嘴角浮现出一个淡淡的苦笑。不过这么快她就放弃纠正称谓
问题了,看来她其实也不是什么骨子里严酷的教师。「不用客气。等一下我回家
路上会经过唱片行,可以再买一张给自己。所以,今晚我们都可以及时听到。」

  「我没有猜错哦!水泽你也喜欢听仓木麻衣吧?」

  她的苦笑继续加深,望着我的眼神也不再空洞,而是大人望着淘气小孩时的
感觉。「当然是喜欢听才买的啊……」

  接下来我就不停地缠着她说话,跟她聊仓木麻衣聊BEING系聊GIZA
公司。

  她果然也只是个孩子。会关心公信榜排名的、会每天都要逛唱片行每次都买
一两张碟的、会在深夜独自沉溺于音乐的……都是寂寞的孩子。

  她也和我一样,买每期的J* GM、买一张GIZA出品的CD、DVD还
有诗集;她也和我一样,买其它碟都可以态度悠闲,买GIZA出品的碟就会在
发售前一日就开始兴奋期待;她也和我一样,觉得仓木麻衣最高,比宇多田光和
滨崎步都棒多了;她也和我一样,欣赏仓木麻衣对公司的不离不弃,相信GIZ

  A总有一天可以不再只靠仓木麻衣一个人撑住销量、可以既维持音乐性又提升收

  入;她也和我一样,会独自一人去大阪看LIVE,也许我还曾经有在LI
VE现场买周边的人群中与她擦肩而过……

  看她从一开始静静地听我说,到和我搭上几句话,到气氛越来越热烈地大声
发表出她自己的各种看法……还好几次露出了笑容。

  觉得好高兴。

  我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感觉。明明开始只在聊仓木麻衣的歌而已,后来变
成聊GIZA公司的现状,后来变成聊整个日本乐坛的各类音乐争锋问题,后来
甚至扯到GIZA包办了音乐的名侦探柯南,猜测着下一任OP和ED会是谁担
唱……

  虽然只是闲聊而已。她却给了我从未体验过的安心感和发言欲。

  我决定,以后我的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告诉她。

  「啊,已经那么晚了……」她惊觉地低声说了一句。

  「才9点多……」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对了,我肚子饿了!你呢?不是
也还没有吃晚饭吗?」

  「是的,不过……」她把目光移到茶几上堆着的便利店袋子上。

  便当是肯定已经冷掉了。

  暗暗决定,和她一起出去吃饭吧。我只是很单纯地想再和她多聊一下。

  「我肚子饿了!我们……」我的语气像是女儿在对妈妈撒娇一样。

  我还没说完呢,她就开口道:「那……我把这些食物加热一下一起吃吧?」

  「………………好,好啊……」我不想否定她的提议。

  接下来,只见一场绘本作家vs厨房的格斗。

  等到……被加入辣酱油再重新炒热的烧鸡排便当+ 已被拆分制作成6个寿司

的原沙律手卷+颜色已经完全面目全非了的升级版章鱼丸子+利用我家冰箱里一

  个多礼拜前剩下的材料煮出的味噌汤……端上了桌……我,谨以真诚起誓,
我觉得很满足。

  「嗯!我吃饱了!」我元气十足地用纸巾抹了抹嘴。冲着餐桌对面的水泽老
师露出大大的花朵盛开般的笑。

  「我也吃饱了。」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好像被我毫不矜持的笑容弄得很不好
意思。

  「谢谢你的款待!」我低了低头,算作行礼,「老师原本是买给自己的晚餐
吧?结果一个人份的食物现在两个人吃了,倒也吃得很饱呢!」

  「哪里!我买的是自己今天的晚餐+ 宵夜,所以才勉强让我们两个都吃饱的
吧……」她慌忙也低了低头作为回礼,「再加上,还用了你家里的食物材料做了
味噌汤……所以,也谢谢你的款待了!」她再次低下头去。

  「好了啦,我才该谢谢水泽你下厨做给我吃呢!」我笑得更甜。

  那家伙,真是老实又超正经的人呢。

  我继续冲她笑着,心想自己是不是像个面对镜头就时时作出可爱笑颜的偶像
艺人?忽然有点惊讶,自己竟然在一个劲的装乖巧耶……

  装乖巧……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都是因为她……

  后来,我们一起把餐后的碗盘端到厨房。

  水泽一个人洗了所有的餐具。

  因为我告诉她我从来没洗过碗。

  「平时都是谁洗碗的呢?」她一边麻利地擦拭碟子,一边随口问道。

  「爸爸……」

  「对不起。」她立刻接口,声音里竟真的涌出浓厚的歉意。

  「没关系啦……」我望着她的眼睛回答,示意我真的没有受伤。「从今以后,
我必须要习惯没有爸爸在身边的日子。」

  我这么回答的时候,我自己也发现了奇妙的事情:就在她留在这里的短短几
小时内,我竟然彻底地从「爸爸离开了」的这一悲伤中抽离了出来。

  她的存在,仿佛在给予我暖暖的体温。

  想到这里,不由得再度望向她的双眸。好优雅又纯净的眼瞳,流转着月色下
的静海微澜一样的光辉。

  如果……她就一直这样不戴眼镜就好了。

  这时她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视线来,与我对视,眼底温柔的鼓励无端
端地就令我心跳加速起来……

  接着我听到,她用仿佛在和同龄友人说话般的语气,对我说:「加油哦!」

  「我差不多该回家了。」碗盘全都洗净、厨房也收拾整齐之后,她走回起居
室。将那付无框眼镜戴回脸上,她开始整理起她的包。

  这一刻,我居然强烈地感到不舍。满脑子不断想着:如果她留在这里陪我就
好了、有什么办法可叫她留下来啊……这种心情强烈到我都不明白自己挽留她有
什么用。

  她一边理着包一边微笑着轻叹似的说着:「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么晚了,现在
唱片店都该关门了吧……我只好明天再去买CD了,明天就能听到……」

  「那……这一张还是先还给水泽吧?」一想到她也期待着这张新单曲,我就
本能的脱口而出。一出口立即后悔!应该趁机说请她留下来一起听,这样才对吧?

  我还来不及改口,她就已瞬间换上严格死板的教育工作者脸孔了,用发表声
明般的口吻对我说道:「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这是说好送给你的,绝对不可
以收回。」

  唉唉,我投降。「好啦,我超级幸福的收下你的礼物了……」

  她的表情又软化了一点点,淡淡一笑:「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嘛!」

  送到她门口时,我低着头很轻很轻很轻地说一句:「留下陪我……」

  竟然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很快的回过头望着我。

  我不敢看她的表情。

  过了几秒钟,我听到她翻动挎包的声音。

  我抬起脸。

  看到她从活页本上撕下一页纸,然后掏出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了几行字。递给
我。纸上写着她公寓的地址、住所电话号码、手机号码还有E- MAIL邮箱。

  我捏着这张纸,心情无法抑止地雀跃起来。这一下,脸上泄露出发自心底的
难忍笑意。「水泽……」

  「起码在『水泽』后面加个『老师』吧。」她用力地拉上挎包拉链,这好像
气乎乎似的动作被她做出来真是可爱极了。「我明天有很多节课,所以现在必须
回去了。以后,想找我聊天的时候就联络我。不过要做好被我抓住补课的思想准
备。」

  「水泽!先等我一下!」我转头冲向楼上,飞快地跑到自己的房间,把今天
买的那本水泽的书拿了下来。

  「这个……」她板着脸看着我手中的书,目光却飘来飘去,明显还是害羞了。

  「这是我今天买的!」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心地说道,「来,签名!」

  「签名啊……」她喃喃重复了一句,拉开挎包拉链摸了半天,掏出了笔。

  我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笔,然后翻到扉页,在上面帅气的签上了:白井今。旁
边再画上大大笑脸:^_________^

  再用少女最爱的花体字紧接着写上:IMAI。

  「这本书是我今天买的!虽然是老师自己的作品,不过,现在可是签上了K

  IT现任社长兼超级野蛮超级睿智超级可爱无敌美人——IMAI大小姐的名字

  哦!很珍贵的,绝无仅有!作为水泽你今天送我CD的回礼,送给你!「

  「…………」她接过书,塞进包里,拉起拉链。做这几个动作时她的目光都
没有离开过我,一直怔怔地凝视着我的脸,镜片后的眼眸里流露出柔和的感情色
彩。「白井同学,谢谢你的礼物!今天打扰了。晚安!」

  「嗯。晚安……」我把她的笔也递还给她。

  她好像忘记了有笔借我这回事一样,惊觉地接过笔,又手忙脚乱地把拉链再
拉开,把笔塞进去。早知道之前放书时拉链别急着拉就好了嘛。

  笨拙的一面,在她身上体现出来的……也可爱极了。

  当天晚上,我没有把她给我的那张新单曲拿出来播放。

  我想等到明天。

  明天。

  我想等到明天她再去买回一张之后,我再和她一起听。

  喜欢相同的音乐。我想与她,在相同的时光里,分享。

[[i]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44 编辑 [/i]]

xyzchwn 2009-2-19 20:02

借楼发贴

  5。

  第二天,我去了KIT总公司。开了个会,听了一堆简介之后,我觉得,大
家都已经在自己的轨道上正常运行,我这个新社长,反而显得多余。

  即使是所谓「决策性」的问题,也是由各部门的负责人决定。我只需要了解
内容并签名。觉得有一点点沮丧:父亲的温柔统治,是由于各部长都是他亲自选
定的可靠人物,但同时更重要的因为他自己对于下属作出的决策,都有着绝对明
晰的判断能力。

  所以他能够轻松的只说YES或NO。

  而我呢?面对那些我全然陌生的事项,我所能做的只是漂亮地签上大名而已
吗?

  开会时,大家对我说,只需要学习一段时间,很快就能上手的。是的,只需
要学习而已。他们一定不知道,白井博贵社长的女儿……最不擅长的,就是学习。

  就算坐足8小时呆在办公室里看资料,我这个从小到大没有一科成绩优良的
人也不会有什么长进吧。

  我无法想象要自己成为像爸爸那样的人。

  吃过午餐后我就一个人逛到总公司下面底层的书局去。果然比其它分店还要
气派很多,书籍种类也一定更齐全吧。

  我让店员为我找出了水泽优的全部作品。

  一共有三本。最新的那本就是昨天我送给她本人了的那部新作。前两本分别
是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出版的。这三本书可以算得上是连续发行了,时间相隔甚
密。

  貌似她的作品……真的有一定市场。

  回到家里,我就趴在床上开始拜读。

  一口气把三本全部看完。

  重重地翻过身,仰躺在床上四脚朝天。

  用手蒙住自己的脸,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画的是什么啊……这些!

  不对,不是画的有问题,是脚本!脚本和绘画都是她自己啊……那家伙,三
本书都是风格统一的……对我而言,毫无预想的大意外。

  那个,总之,我脆弱(?!)的神经就是完全被震到了。

  6点多的时候,打电话到拉面店叫了外卖上来。一口一口吃着味道公式化的
叉烧面的时候忽然觉得超级怀念昨天晚上水泽折腾出来的食物……

  在7点时,实在忍不住拨了她公寓的电话。

  听着电话一声接一声的响着,脑海中莫名闪过昨天那一吻的片断……嗯,她
唇上柔软的触感和余温……心跳加速,有一点点害怕她来接电话了……

  「喂,我是水泽!」电话响了十几声后,传来她微微喘着气的声音。

  「我是IMAI。你……刚刚到家吗?」

  「是啊……」电话那头还传来她那挎包被丢到桌上的声音。

  「CD买到了吧?放进CD机……」

  她很配合地照做了。

  「同时播放哦……」

  「一、二、三……开始。」

  「明日へ架ける橋」……在我的房间,和电话的那头,真的同时播放了。同
步得一点误差也没有。

  之前在电视上已看过PV。不过听着CD里流淌而出的抒缓旋律,进入复歌
部分后带有励志意味的温暖音色……还有耳边从话筒中传来的同步的歌声。

  怎么说呢……嗯,有点浪漫的感觉。

  「水泽老师……我今天,买了你的三本书哦,下午时全部看完!」

  「那个啊……」她的声音立即变得紧张。

  「这就是……传说中的『百合』吗?」明知她看不到,我还是隔着电话露出
了耀眼的笑容。「老师还真是符合流行呢……」

  「才不是因为流行!」她立刻又精神十足的发声了,义正词严,「要将个性
与商业化良好地揉和在一起的确很难。我认为只要掌握其中的平衡点就够了。也
就是,既不抱着求人欣赏的功利目的去画,也不可持有孤芳自赏的固执。只要用
心去创作,自己的努力自己也会自豪,别人也能体会得到。」

  「是!是!」我拼命点头,怎样也屏不住唇边的笑意。「老师,听听我的读
后感嘛……」有种超得意的感觉,想像她被我捉弄着仍想扮严肃的脸。

  「请说。」她果然很正经,对我都用「请」字。虽然我不是评论家。

  「老师的作品显得很『纯爱』……」我收起笑意,正色说道,「给读者一种
刻意强调清洁感的印象……」

  「清洁感?」听得出她非常认真地聆听着我的「点评」。

  「是啊……你描写的都是女孩子彼此之间的恋慕之情。画风和情节始终保持
着淡雅和温馨。独白和对白中也有『喜欢』甚至『爱』这样的字眼出现。但是主
角之间的交往,却缺乏予人真实感的互动……」

  「真实感不足吗?」她的疑问句好有诚意呀,口气简直像在请教我一样!真
是超级超级正直到可爱的人!

  「如果你跟人交往,会一点也没有身体接触吗?!」其实我已经挑最含蓄的
说法了,不过我觉得即使如此还是可以逗得她脸红。

  「嗯……我也觉得……」她的语气若有所思。

  「啊?!」

  「嗯……有时候在某场景某氛围下,比如刚刚经历了一场误会但又冰释前嫌
了啊之类的,感动场面之后顺其自然应该至少来个接吻什么的……但往往这时刻
就被我很不浪漫的切换到另一个场景了……我自己也有思考过这个缺点呢,被你
一说更是提醒了我……」不会吧,这个一板一眼的家伙,还真的跟我这种外行人
讨论起创作来了啊!?

  赶快转话题。「对了,老师,我有一个请求……」

  「……请求?」

  「我想请水泽老师你……每天来我家为我做晚饭。」

  她果然无法保持冷静了,控制不了那种像听到了不可思议发言一样的惊问: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为你做晚饭?」

  「我是认真的。」我用非常诚恳甚至称得上哀恳的语调,执着地要求着,
「你昨天不是也说以后要对我付出好意吗?我只是希望,水泽每天晚上来我家陪
我一起吃饭而已……和水泽聊天,非常的快乐。」我在干嘛啊……我的脑子里在
想些什么啊?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装可怜博同情……这根本不像我嘛!

  不过,我对她的心地善良很有信心。果然……「我并不是不乐意!只是我的
厨艺……白井同学你昨天也尝到了我那拙劣的……」

  「我觉得很好吃!」我大声宣告。

  「什么?!」她可怜兮兮的质疑,仿佛在说你是在讽刺我吗这样子的口吻。

  「我想以后每天都能吃到水泽做的料理,哪怕是半成食品加工也好。」我我
我我……我究竟在说什么?这话怎么有点像求婚啊?!

  「我并不是谦虚哦。」她果然动摇了,作起了事先声明,「我如果是那么能
干的人,自己也不必天天买便当吃了吧?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对我抱有什么期待
哦。」


  6。

  接下来的日子,水泽真的每天下班之后就来到我家。她会从超市买来半成品
以及配菜,到我家之后就开始进行厨房革命。

  她说,她在自己家的时候就是一个不会帮忙做家事的书呆子,母亲也从来不
让她进厨房。后来她工作之后自己搬出来住,租的那间公寓的厨房她还真的一次
也没使用过,天天吃便当,想换口味时就一个人去餐厅吃饭。

  她与厨房的不解之缘,竟然就是因为我。

  起初是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她还负责洗碗,我就站在一旁和她聊天。洗过
碗之后我们就一起回到客厅,打开音响放CD,我们就坐在沙发上喝茶(茶也是
她泡的),然后在满房间的音乐声中聊天。聊得最多的就是GIZA近况还有日
本流行乐。我也会告诉她白天我在公司里看资料时的挣扎,她也会对我说说她在
学校里教书的无聊以及画新作过程中的感想。一般闲聊到8点不到她就会回家。

  后来渐渐的,彼此在无声中变得熟悉,她甚至会留在我家里批改作业,一边
改作业一边跟我聊天,磨到10点多再离开。

  开始的一个月,我们每天都吃着水泽变着花样弄出的各类加工食品。后来水
泽说她觉得再这样下去有虐待未成年少女的嫌疑。

  她竟然为了我,做起了她以前从来没打算过要做的事:学习做料理。

  她买了许多料理书,自己看。不愧是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始终成绩突出的优等
生,只要跟「学习」有关的东西都难不倒她,只要她愿意学。

  到了我们「共餐」的第二个月,她来我家时,已经变成是,拎着从超市买来
的新鲜肉类与蔬菜了。完完全全的开始了家庭料理。

  星期一到星期六,都是不同的菜谱。每个星期天我就请她到外面去吃,和她
平日每天动脑筋想菜色一样,我也挖空心思每个礼拜精心挑选有特色的餐厅与她
共进晚餐。

  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和我在各自忙碌的生活里交集,相互照顾。(当
然,99% 就是她像姐姐一样照顾着我。)

  时间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加深了解。

  不断的加深了解。然后该让该分别的人们分别,该更亲近的人们更亲近。而
我,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对她产生了越来越渴望拉近距离的意识。

  想一直待在这个人身边。

  想要两个人变得更亲密。

  我觉得,水泽优……存在着与我完全截然相反的方面,例如态度认真严肃、
思想保守、穿着打扮死气沉沉、擅长念书而且知识渊博……

  同时又存在着与我一样的特质,例如她也没有朋友,一直独来独往,即使是
上街购物都是独自一个人。没兴趣也不善于融入人群,休息时宁愿呆在家里听音
乐看碟片。

  有时候我会庆幸她是如此安于寂寞的一个人。更暗自高兴着她没有男朋友。

  否则,她肯定无法这样每天陪着我吧。

  从她答应的那一天起,她就一次也没有失约过。每天每天,都和我一起吃晚
餐,而且默契一天一天加深,在我的坚持下,她的那些「打扰了」、「今天承蒙
你照顾了」之类的话总算也渐渐不再说了。

  每天,我们都对对方说「明天见」。

  不知从何时起,我感觉,我的每一个明天,都想要看到她出现。


  7。

  「水泽……你几岁了啊?」我笑咪咪的问道。

  「26岁。」她毫不犹豫的回答,视线依旧专心地盯着煎锅,慢慢将酱汁倾
注进去的手势也纤细而优美。对我的没大没小,她早已习以为常。

  「哇……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少女!」我也没有乱恭维。虽然她的脸孔没有我
那么孩子气,但由于她过度白净纤细,所以腔调显得超清纯。

  「就算你说这么好听的话,我煎牛排要煎焦照样会煎焦哦……」她面不改色,
在边际已有极细微焦黑的牛排上均匀地涂上辣油。这家伙死板到惹人怜爱的地步
了,其实牛排上有那么那么细小的焦痕是再正常不过的,她却每次都耿耿于怀。

  「白井同学……」她放下叉子,露出微微歉意的表情。「这个礼拜五,我不
能过来了……就这一天而已。我会在前一天为你准备好食物。好吗?」

  我也停下了手中的刀叉。一时心情颇为复杂。其实一直是我在麻烦她,可是
她的口气仿佛在跟我「请假」一样,我也知道她偶尔没空陪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她一次也没「告假」过,我都未发觉自己对她的依赖竟
已融入骨髓。

  我不敢说她的存在是理所当然,但是她的陪伴变成了我本身的一部分。

  而且是这个礼拜五……

  她见我不说话,就一直盯着我的脸看。目光中饱含着明显的担忧。

  她是在意我的吗?关心我有没有难过……

  「白井同学……对不起……」她低下头去。

  竟然还道歉!我真是败给她了。「都说了叫我IMAI!我说过多少遍!」

  我叫道。「你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又不是我家人,本来就没义务照顾我的!」

  她立刻抬起头来,目光沉静而无畏地凝视着我:「是我自己愿意照顾你的。」

  她眼中不容置疑的霸气,让我的脸一下子发烫起来。我不由地避开她的眼睛,
踌躇了几秒钟后,还是用故作随便的语气说了出来:「其实这个礼拜五是我的生
日。」

  「对不起!」她用力地吐出这句,同时深深地低下头去。声音里竟有明显的
遗憾气息。

  「不要紧啦……」我若无其事的笑笑,将一匙汤送进嘴里。「虽然我期待了
很久……不过没想到这么凑巧,你刚好这一天有事……」其实我是在套话,想知
道她那天有什么事……该不会是和谁去约会吧……

  她并没有撞破我的心思,却很自然的低声吐出了我想知道的讯息:「这个礼
拜五,我是要回家。」

  「耶?」

  「……回到我父母的家里去……」

  我一听就如释重负了。因为她不会撒谎,更没必要骗我。可是她这个答案又
给我一种奇怪的不安,因为她吐出这个句子时一字字都说得如此沉重。我也就收
起嘻皮笑脸的样子,尽量拿出大人的表情来。「平时都没听你提过回家,是不是
很久没有回去了?」

  她的目光又忽然变得很幽远,等了几秒钟之后像下定决心似地说道:「其实,
我父母跟我的关系,很不好……」

  八卦是女孩子的天赋。

  能够成功听取水泽优老师讲述她家里的事情,我觉得人生真是美好。

  真的,被她信任了呢……

  这个26岁的黑暗系御姐(?!),愿意把她的私事向我娓娓道来……

  我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一个可靠的人,值得信赖的、防风林一般的存在!

  好幸福。这个眼神凌厉、面目可憎、原本比谁都讨厌的女人,怎么竟然能带
给我如此如此幸福的感觉呢?!

  「水泽一定从来不跟人讲这些的吧?」我还没听就已经先得意起来了。

  「嗯?」她又偏了偏脑袋作思考状,随即很肯定地点头,「你是唯一一个让
我有说话欲的人吧……」

  我每次看到她那个与常态大相径庭的动作,体内就有奇怪的热流在涌动。

  「YES!好高兴!」心满意足地切下一小块牛肉塞进嘴里,嗯,好好吃…


  「那么开始吧,水泽!其实你这么擅长学习,你父母应该对你没什么不满的!」

  「他们,」她自嘲地轻笑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要求我跟我的
弟弟结婚。」

  「什么?!」我惊呼出声。


  8。

  「我的弟弟比我小半年而已,是……家里的养子。」

  即使她语气如此平淡,我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脸,生怕漏看了她细微的
表情,我要确认她究竟有没有对那个弟弟存有一丝情愫。「嗯……水泽的家在哪
里?」

  「京都。」

  京都?我总觉得她的脸孔就像是美丽典雅的京都人偶,肌肤的颜色也像白酒
般清洌柔和。「抱歉,你继续说。」

  「嗯。不过弟弟是在未满周岁的时候就来到我家了。是与我一起长大的。」

  「你们家好端端的去收养个孩子回来做什么?」我毫不掩饰的气鼓鼓的低语。

  没事去帮别人家养小孩,养子也就罢了,竟敢妄想娶水泽!搞什么啊!

  她嘴边逸出一个隐隐约约的笑容,望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年长的包容感。「虽
然这样讲述他人的私事非常失礼……其实,弟弟的生父是我父亲的挚友,交通意
外过世之后,弟弟的生母竟然丢下孩子自己跟情人去了国外。就这样,父亲把弟
弟带回了家。」

  「嗯!然后呢?」我依然鼓着腮帮子。食欲暂时消失,哼。

  「其实,我一直非常羡慕他。」她的视线骤然低落,定定呆望着桌子上的刀
叉。「从开始到现在,他都得到了我父母亲全部的爱……不,不对……」她摇了
摇头,「我这样说也不公平,的确,他们对我也未曾亏待。只是说到『关爱』的
话,我真的可以肯定,他们把绝大部分的感情都给了弟弟。」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水泽看上去非常痛苦的样子。这是她忍了26
年一直没有讲出来的话吗?「水泽,为什么,不对你的父母说出你的想法呢?」

  「因为自私。」她冷笑了一下。冰冷的闪电划过嘴角的弧度。「如果嫉妒的
话,就是一个不懂事也不体贴的孩子了吧?我是我父母亲生的……而弟弟是养子。
如果我对父母亲给予他的疼爱表示出不满……不是很过分吗?」

  我笑了。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哪有天使?每个人都是被自己的真实情感和
对外自我形象夹在中间挣扎的恶魔而已。「水泽……虽然在某方面不得不压抑,
不过可以换个出口发泄的。例如,你在我的面前就可以随意大声抱怨,砸东西也
允许哦!」

  她也笑了。抬眼看我。镜片后的目光温柔明亮。

  什么时候的事呢……我原以为,她是一个不会笑的人呢。

  到现在两个月也不到吧,我却觉得像过了很久了,好像和她一直以来就在同
一屋檐下一般。完全想不出是从何时开始的,我变得可以常常见到她的笑容了。

  每当她对着我绽放出笑颜的时刻,刹那间我自己的面颊都温暖了起来。


  9。

  原来,水泽的弟弟从大学时代起就跟男人同居了。

  现在还与那个男性恋人在同一个公司工作。几乎一个月才回一次水泽家。

  明明这是一个未满周岁时就被收养了的孩子,水泽的双亲居然还会认为他发
生了这种所谓悖德的感情,是因为心理阴影。

  已经对他关爱备至,到了连水泽老师都暗生妒嫉的地步。居然还要把一个成
年男子的性癖问题归结到家庭。

  或许是觉得,毕竟花费多年心血才将他培养成优秀的青年。

  或许是觉得,被亲友问及这个视如己出的男孩现在有没有女友的时候实在羞
于启齿。

  想要他安定下来,今后也继续留在这个家里。想要他跟延袭了自家血脉的亲
生女儿结婚,养育下一代。想用亲情与责任,来牢牢的束缚住他。

  水泽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怎么能随便决定自己女儿的……

  太奇怪了!这个地球上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可是,在这个换了平日早已熟睡了的时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想着别人家
的事……这样的我,才更奇怪吧?

  把被子拉上来蒙住头。

  只有自己的吐息,在狭小空间里微温的散开。

  莫名的烦燥,胸腔内的骚动怎样也静不下来。

  这两天好像都习惯了这种状态,整个脑子都是水泽的事情。

  虽然很不安,但那份内心被充满的感觉竟意外的舒适和悸动。

  「优。优。优。优。……」

  无意义的重复着水泽名字的发音,抱着被压得变形的超大枕头,被越来越浓
重的睡意带入了浅眠。

  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

  深色的云朵,最初仿佛溶进了色彩暗淡的画布上的图案一般静止。转眼间强
风呼啸,开始了比地面上的车流更疾速的疯狂移动。

  外壁斑驳的古旧教堂。圆形的屋顶。茱莉叶等待的阳台。吸收了鲜血却依旧
苍老的藤蔓。远处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停格在了冷冷的腥红。

  我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与凄迷的背景格格不入。

  在我的上空,依然游走着灰蒙蒙的行云。

  心底不断重复着「好寂寞」。

  被暴雨声惊醒了。

  记忆中仿佛做了很久混乱的梦。

  张开眼睛以后觉得头很沉重,好像比昨夜入睡前更疲乏了。

  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就不到公司去。

  反正那里的工作轨道任何一个环节都不需要我。

  经常觉得自己无论在哪个场合都不具有意义。

  我只是一个摆设而已。什么都做不了。

  不管下不下雨,晚上水泽来家里做饭是不会变的。

  想见她。

  距离昨天晚上见到她,才十几个小时而已。

  但就是好想见面。想见到她的脸,她说着话的样子和望着我的表情。

  一个人在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发呆的我,隔着玻璃眺望着对面没有行人的街道,
被雨水狂乱击打着的地面。等到傍晚,水泽就会踏着浅浅积水经过那条道路,来
到我的身边吧?

  手指无意间碰到一下窗棂,触感冰凉。

  时间能不能过得再快一点?

  我强烈的思念起跟她待在同一室内的时候,胸中泛起的热度。


  10。

  连日的暴雨,一直到了星期四晚上还没有停。

  如果这天气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雨下到明天还是不停的话,我就有理由劝她暂时不要回京都。

  她若能留下来陪我该有多好。

  今天的晚餐吃火锅。

  一盘盘食物和酱料都已整齐摆放在桌上。

  但水泽她竟然还待在厨房煮起了咖喱。

  我一面夹起了一堆肥牛和金针菇丢进已经煮沸的汤里,一面朝厨房的方向喊
道:「水泽你都不会饿的吗?已经7点了!」

  「很快的,你先吃……」好温柔。她说的话总会带给我奇妙的家人感觉。

  即使是麻烦的下雨天,仍然会去超市购买新鲜的蔬菜和肉类。对这个交通手
段只有「地铁+ 步行」的水泽老师而言的确很辛苦。

  火锅算是很不费功夫的就餐类型了。但水泽淋得半湿的进门之后,就在厨房
为了料理锅底和蘸酱忙碌了近一个小时。

  她不管做哪一种料理,都会为了尽可能的美味而细心烹调。

  翻料理书的时候总是不厌其烦的仔细研究。星期天和我一起外出吃饭时都会
留意餐厅的各种菜式和味道从中获得灵感。甚至晚上我们在一边聊天一边随意的
切换着电视频道的时候,看到料理学习的节目她还会停下来看。

  很难想象原本是一个每天吃便利店的成品菜就很满足的过了几年日子的人。

  她在意的事情也渐渐不再仅仅停留在饮食上。

  昨天,突然就问我我一个人是怎么收拾房间的。

  听到我毫不在乎的答出「不收拾」时,她的眼镜差点跌下来。

  「爸爸以前是雇佣了清洁公司的人每个礼拜来家里打扫的。不过现在,我不
知道怎么去联络那些。我讨厌麻烦的事。」

  「我明白了。我帮你收拾吧。」她没有犹豫就做出了决定。严肃又不失怜惜
的表情,很像面对一个淘气到极点的孩子但又不忍责怪的母亲。

  她那种只好默默负担似的眼神,让我拼了命才忍住想要吻她嘴唇的冲动。

  现在,她将火锅弄好了之后又不来陪我吃,自顾自在厨房煮咖喱、拌生菜沙
拉、煎汉堡小牛肉饼这样的忙个不停……她想干嘛?

  忽然想到今天过来的时候她还拎着一个蛋糕,进厨房后就直接放进了冰箱。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想到这一点,心口就泛起一阵近乎疼痛的落寞感。

  好想要她留下来陪我。

  而不是只给我一个蛋糕和为我准备明天的食物。

  这个热切的愿望差一点就想脱口而出。

  像小孩子一样的撒娇。

  终于还是不敢说出口。

  「喂!水泽!那些咖喱什么的,是我明天的食物吗?」

  「没错哦……」她终于忙完了,脱下围裙走过来坐到了我的对面。

  已经可以闻到从厨房那边飘出的咖喱香气。

  为人古板又冷淡的专科教师兼绘本画家。其实可以是那么温柔的贤妻良母吗?

  想着想着,不自觉露出了笑意。为了掩饰就低下头去夹起鱼片放进锅里。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么。

  脸颊发热了起来。

  「你脸红了。」她的声音。似乎很无意的说着。

  「才没有!」我抬起头故作镇静的望向她的脸。「不过,吃火锅好热……」

  「可是你什么也没吃。」她拿起一个小碗盛了一勺酱料,然后朝我递过来。

  「明明叫你先吃的……」

  「我有礼貌嘛!等你一起吃啊……」

  伸手接碗的一刹那,碰到了她的手指。

  只是1秒钟也不到的轻触。

  心脏却砰地大大跳了一下。

  「那好。抱歉久等啦!有礼貌的白井同学。」对我微妙的紧张毫无知觉,她
给自己的小碗也加入了酱料,然后拿起筷子。「我开动了!」

  「嗯,嗯……」我心不在焉的从锅里随便夹起些煮熟的肉。「我也开动了!」

  一面吃一面偷偷看她。

  她白净的额角有细小的汗水。嘴唇因为吃着热热的食物而显得很红。衬衫衣
领硬挺洁净,敞开的第一个扣子能让我看到锁骨上端……

  「给我一个鱼竹轮。」

  「……啊,好。」听到她叫我,我才猛然惊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用一个勺
子从锅里捞出四五个已经熟了的鱼竹轮。慌忙夹了两只放进她的勺子里。

  窗外的雨声更响了。

  可不可以不要停。我在心中祈求着。

  晚餐过后,水泽提出一起看爱内里菜最新一场演唱会的DVD。于是我从柜
子里抽出这张碟片,发现未开封。

  我很少会忘记拆开包装的。

  这两天,真的常常走神呢。

  开始看LIVE了。

  我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水泽坐在沙发上。

  眼睛虽然盯着电视荧光屏,但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让我说不出的全身不自
在。

  这时她的注意力一定集中在演唱会。

  我却忍不住幻想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背部。

  平时一向是我绕着水泽跳来跳去的说个不停,今天反而是她一边看一边时不
时的「现场果然好好听」、「RINA讲话声音和唱歌声音完全不同呢」、「接
下来是那首歌啊」这样搭话。

  她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沉默呢?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很心神不定,但就是无法控制的留意着窗外的雨声。

  想着如何开口比较好……比如「雨太大了,不如过几天再回京都吧?」这样
显得自然吗?

  可是她是大人了,她的日程安排轮到我提意见了吗?

  我又不是她什么人。

  想到这里,就觉得愈加烦恼……

  最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孩子气的一个劲想着留她下来陪我过生日呢?

  留她下来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直到整场LIVE播完,跳到特典部分的时候,我才惊觉这个演唱会基本什
么也没看进去。我暗暗催促着自己打醒精神,伸手摸到遥控器,选择了特典的全
部播放。

  然后站起身,想去倒杯水喝。

  正在这个时候……

  「那个……」水泽说话了。

  带点迷惑的轻声,好像正要提出什么不易启齿的要求一样。

  我想太多了吗?觉得她的声音有一点点微弱……我又想到了那个捉弄的吻。

  她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我在她的嘴唇上亲过一下。

  当时她没有任何表示,就是声音变得微弱了几分。

  后来每天都见面了,即使彼此间越来越熟她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是不是早就忘记了……

  不知道她对被我亲吻的事情怎么想……?

  「白井同学……」她又叫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脸在她看来一定又是心不在焉,我努力的让自己大脑从渐渐清
晰的欲念里摆脱出来。

  我走到她跟前。

  坐在沙发上微微仰起脸望着我的水泽,这时竟让我感到一丝童稚的清澈感。

  「什么事?」一出声我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原来我的语气可以柔和
到这个地步?简直像电视剧里的女主角在含蓄鼓励着自己喜欢的被动男生一样。

  「那个……」镜片后面是若有所思的眼神,先前的稚气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充满了成年人的沉稳。「我在想,如果打电话告诉他们雨太大了,明天就可
以不回去了吧……」

  雷电交加的窗外,粹然崩裂出一声巨响。

  我的身体微微震了一下。

  暗中欣喜若狂到颤抖。却只是僵硬的站在这里一时失语。

  内心涌起一阵奇妙的羞耻感。好像自己心情的形状都被她的手抚摸了一遍。

  「……白井同学害怕打雷吗?」

  「啊,还好……」我是一点也不怕的,但立即后悔没有顺口撒个小谎。如果
跟她撒娇说我非常害怕打雷,会激起她的母性吗?……

  「……嗯,我该回去了。」她站起身来。

  「水泽!」想要抓住她。我的手指轻抚到了她的手背,感受到瞬间的肌肤摩
擦后立刻缩了回来。

  水泽的神情一下子显得很阴暗。

  「我回去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并没有多疑,她的目光是真的冷漠防御了起来。

  就从我刚刚飞快的缩回手那一刻起。

  因为心中对她抱有超乎寻常的感情,所以我很胆怯。或者说是心虚?

  但是在她看来,就很不自然吧?

  只是轻触了一下就闪电般的缩回手。对她很失礼吧?她又不是病毒。

  这一刻我突然在心底强烈的抱怨起她的迟钝来。

  为什么她要露出那么受伤的表情?接着就是本能的自我保护。

  我绝对不是讨厌她的。

  其实,是讨厌的相反才对。

[[i]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45 编辑 [/i]]

rangeor 2009-4-17 22:25

  11。

  将自己覆盖在睡意浓重的眼帘上的右手移开,我花了几秒钟睁开双眼。

  恍惚中觉得少了什么,随即反应过来是雨声消失了。

  房间里很安静。洒在床单上的几缕光线,通知我雨过天晴。

  同时切实的意识到:水泽是离开了。

  看到镜子里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孔,腹中就升起一股无名火。

  20岁,就是今天。

  一个人的成人式。

  连一句「恭喜你成为大人」的客套话都听不到。

  坐在昨天还是两个人的餐桌前,我握着叉子,一口一口吃着水泽买来的蛋糕。

  不太甜腻的奶油、口感柔滑的布丁蛋糕。当混合着香草气息的砂糖味道在舌
间溶化,脑子里有根弦猛地一震,眼前浮起水泽没有表情的端正面容,强烈鄙视
起昨夜的自己。

  当时听到水泽走掉,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我竟然只是怔怔站在原地,懦弱的
默默祈求,希望胸口这股疼痛快点过去。

  一块蛋糕消灭之后,觉得口渴了。

  我竟然不记得应该在用餐前准备好饮料。

  走进厨房,动作粗鲁的打开冰箱拿出一瓶依云水,咕嘟咕嘟的往喉咙里灌。

  沁人心脾的凉爽,将带着丝丝苦涩的甜食余韵冲淡了。

  「呼——」吐出一口气,眼前的冰箱门让我想到,那个还剩下一大半的大蛋
糕应该拿过来放回冷藏柜。

  走回餐桌旁拿起蛋糕盒子时,目光又落在了沾着奶油、草莓酱和布丁碎屑的
餐具上。

  水泽,会回来……帮我洗盘子吧……

  第一次产生了,在这房间里呆不下去的感觉。

  坐立不安。想静下来看些什么DVD打发时间,都看不进去。

  明明什么事也没有的,却好像失恋了一样沮丧焦躁,心脏上系着无形的线,
被距离遥远的水泽一下下牵动。

  为什么只是在意着一个人,就要忍受这么难过不安的心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仿佛都过得无比艰难,别的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做不了,
只是想着那个人的事情。

  我受不了这种被占领的感觉,好像大脑都变得不属于自己。


  12。

  怀着近乎意图散散心的念头,我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上街。

  走在人流汹涌的街道上,挤进这个光彩夺目的世界、变成背景画面的其中一
点,是不是可以从满是水泽的思绪里暂时逃离。

  在涉谷闲逛,我明明觉得这里商店街的活力感是我想要接近的,却还是没精
神走进那些挤满了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男女的商店。

  路过DRESSTERIOR的时候,才进去逛了一下,买了几件衣服。

  我还是孩子吧?而且,是女孩子。

  所以,只要购物一下就可以忘掉烦恼了吗?

  接着去了代宫山。

  我很喜欢GYPSY的衣服和GRACE的饰物,每次来都会逛很久。

  在学校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同学抱怨代宫山的东西比涉谷的贵,我却没什么
感觉,并不因为我零用钱比她们多一点的关系。

  我的价值观非常麻木,我的眼睛只看得到「喜欢」的东西。

  「综合来看,你还是个不爱乱花钱的孩子。」父亲就这样笑着说过我。因为
他有时候不得不因为我一口气收购过多的高价唱片和周边,而支付金额很大的信
用卡帐单,有时候又看到我带回家的小玩具和中古碟,便宜得让他好奇那是从哪
里弄来的地摊货。

  这一点,跟水泽也很像吧?

  记得她说过,有一次她去大坂看一场CON,而那次发行的演唱会周边居然
是铂金项链手链脚链手机链(全是链,就差没有SM用的锁链了),而且竟有二
十多款,价格也跟它们的精巧可爱程度成正比。

  结果,对那些漂亮的链子喜欢得不得了的水泽,当场买齐了一套。还被记者
作为「今日LIVE第一阔气的FANS」而抓着拍照,害她遮着脸落荒而逃。

  一本正经的水泽,嘴里说着「拜托,请不要拍照」一边用手挡着脸的狼狈样
子一定非常可爱吧?

  其实那次的周边,花掉了她3个月的薪水。

  还有一次,三鹰屋在我们学校附近新开了连锁店。开张第一个礼拜,每份3
90元的大碗牛肉饭附赠一个迷你卡通扇子。

  那扇子比手掌还小,圆圆的扇面上印着Q版小动物图像。

  水泽觉得很有趣,就硬是坚持着一整个礼拜吃着那种超便宜的饭。促销活动
结束后,水泽也成功收集齐了每一款扇子,但是也在同事之间留下了「超级节省」

  的美名。

  买完东西之后,有几分疲惫的我,随便走进一间咖啡屋。点了一客巧克力慕
司和一份大杯冰淇淋。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人外出购物。

  没有人会在我身边做我的参谋为我选购衣饰,没有人会在我买了过多东西的
时候帮我提袋子,没有人会在陪着我血拼完毕之后陪我找地方坐下休息。

  我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成长为这样一个寂寞的女孩子。

  不是说女孩子都是喜欢热热闹闹聚在一起结伴逛街的吗?

  不正常的人,只会是我吧。

  我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蛋奶馅。

  偶尔抬起头环顾四周,就会被那种……明显蔓延在空气里的、以前却完全不
曾留意过的甜蜜芳香,逼迫得立即垂下眼睛。

  到处,都是一对对的恋人呢。难怪代宫山的咖啡屋,以适合年轻情侣约会而
闻名。

  好想,跟水泽一起来喝下午茶。

  和水泽一起逛商店买东西,走得累了就来这里吃东西……光是想象一下,就
觉得心被温热的喜悦涨满了。


  13。

  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把车停进车库,我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一只只拎出来。无意间瞥见印有CH
ER字样的袋子时,胸口就像被羽毛轻轻掠过一样,从心底异样的酥软了一下。

  CHER,这间店我是第一次进去选购衣服。因为这里面的每一款,明显都
不会是给我穿的。但是,今天路过那里的橱窗时就觉得,那种优雅端庄的OL时
装,真的非常适合水泽。

  水泽……我真的,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呢。

  原本是为了忘记她,才想出街SHOPPING的……

  可是这一刻,我满心期望着她的出现……如果她在我面前,我能够用一点也
不可疑的神情微笑着对她说「我觉得这个衣服很适合你,请你换上给我看看吧?」

  这样?

  我们的性别相同……我可以叫她当着我的面换衣服吧?虽然,以她的性格,
肯定要费上一番功夫……

  脸红。

  胸中满溢着鲜奶油那样柔滑甘甜的渴望,混合着柠檬般酸楚的羞耻感。

  抬起眼睛,我的心就在刹那间停跳了一拍。脚步也停下来,全身都动弹不得。

  站在门前的女性身影。

  那个原本绝对不可能在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起来,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走上前去、该用怎样的表
情对她说「你来了」……

  她挺直着身体,以一惯庄重到冷彻的站姿伫立在那里。脸朝着门。仿佛我随
时会从那扇门里出现,她严阵以待着。

  纤细的背部让我疯狂的想要依靠。

  她一定有按过门铃,可是却没有人会听见。那她为什么还站在那里等?她来
了多久?她没有去京都吗?

  每天她来的时候我都在家里等着她,只要听到一声门铃就会立刻奔出去开门。

  我贪恋的凝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应该给她一副钥匙才对。

  僵了十几秒钟,我捏着购物袋领口的手指都微微颤抖,下意识的捏紧。

  鼓足勇气一步步走过去。仿佛害怕她立刻惊觉回头,我的脚步放得轻到几不
可闻。

  走得很近了才注意到有个小小的旅行袋搁在她脚边,并不是她平时用惯的挎
包。她原本,是要去京都的吧?

  「水泽……」我轻轻的叫道。温柔到让我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声音。

  她立刻转过身,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你回来了。」

  她像松了一口气般垂下肩膀,透着显而易见的安心和欣喜。

  从来没有见过水泽那么干脆、来不及遮掩情绪那样的笑颜……我怀疑,诚实
表现出喜怒的状态,是她疲惫的证明。

  这一刻她的神情,像盼望着父母下班回家的小孩。亲昵得不可思议。

  昨晚临走时惹她不悦的事情,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开始忐忑,她是不是,站着的时间太长了……站得累到了连脸部表情都松
懈下来……可是这表示,她为了见我……

  心跳得更加激烈,我紧紧盯着这个让我牵挂了一整天的人,强忍着在这家门
口就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难以自控的臆想:我们的见面,是否并不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幸福而已。


  14。

  又可以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了。

  明明这场面只是近半年才刚刚诞生的,却已经变成了我想要的「家庭」。

  可是水泽进屋以后话非常少,看到丢在桌上的餐盘时说过一句「果然吃蛋糕
不洗盘子……」然后就开始默默收拾。

  看着她的侧脸,看到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能在这么近的距离注视着这个人的笑容的我,真是太幸运了。

  一起吃着热过以后仍然香气扑鼻的咖喱饭。

  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貌似都很饿了一样专心地进餐。

  要如何开口提送她衣服的事情呢?我的心砰砰跳着,寻找着合适的措词……

  「白井同学。」她忽然开口喊我。

  「……耶?」我猛地回过神,像有什么羞耻的秘密被看穿了似的兀自脸颊发
烫起来。「喂,我不是说过叫我IMAI就好了……」假装发脾气,掩饰情绪。

  「啊,那么……IMAI,嗯……」水泽毫不介意地顺着我的话改口……

  「什么事?」拜托,为什么我的口气像要找人吵架?我要赶快调整、我立刻
深呼吸、我再三叮嘱自己不能一紧张就乱了方寸的……

  「……蛋糕,好吃吗?」她的口吻很迟疑,声音很轻。

  蛋糕……?好吃吗?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个,虽然只吃了一小块,不过感觉很美味……因为口感很好!嗯,
我喜欢布丁……」我没有撒谎。即使是对甜食毫无兴趣的我,也觉得这个一点也
不会甜得惹人腻味的蛋糕,非常可口。

  是啊……她买来这么好吃的蛋糕,我吃过了但毫无反应,的确有点过分……

  不过现在再要特意说「非常感谢您赠送的蛋糕」的话,也太刻意了……况且
这么彬彬有礼的言辞我也说不出口……

  「太好了……」水泽一下子显得很高兴,之前局促不安似的微妙神情都冰释
了。

  脑海中闪过了那个透明的圆形蛋糕盒子……

  那是情人节时常见的,女孩子用来装手工制作巧克力用的食物礼盒,超市里
都有卖的……

  不……不会吧?!

  「水泽!!那蛋糕是你做的??」

  脑海中的画面自动切换为:一脸严肃的水泽,以冷峻专注的表情和一丝不苟
的手势,捏起草莓往蛋糕上按……

  「照着食谱做的。第一次做甜食,我自己猜想一定很拙劣,时间有限所以没
能再多尝试几次……」她很惊讶地望着我,好像在问「你刚刚发现是我做的吗?」

  一样。

  「呃……」我突然冷静下来了。「没能再多尝试几次……吗?」

  「太匆促了,所以我很担心……」

  「你刚刚说『没能再多尝试几次』……那你,一共尝试过几次呢?」我感觉
到自己握着勺子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大口地将牛肉饼和咖喱一起送进嘴里。吃
着平时觉得美味的食物,也因为这一刻胸中的不安而显得敷衍。

  水泽刚刚从沙拉盘子里叉起一片生菜叶,听到我的问题之后动作就顿住了,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就算被她讨厌、就算是我猜错了……也不想逃避。

  如果她喜欢我,如果有那么百万分之一的喜欢,我就想去索取。

  片刻,只见她垂下脸,干脆地答道:「16次而已。」接着将叉子上的生菜
叶送入口中咀嚼起来。

  「前15次的失败品你都怎么处理了?不至于丢垃圾筒吧?」我强迫自己露
出笑容,语调轻快。

  「那些……虽然形状做烂了,不过还可以吃。所以就作为早餐和午餐在吃。」

  「啊……水泽果然不会浪费。不过,一直吃蛋糕,小心发胖的哦!」

  「发胖……吗?」水泽托了托眼镜,然后很认真地回答:「我不介意的。」

  迟钝!呆板!老土!连人类最初级的幽默感也不具备的书呆子眼镜女!我在
心底大喊。

  可是她听不到我在骂她。

  一如她听不到我的心,为她而动的声音。


  15。

  晚饭后水泽照例洗了碗。回到客厅,打开音响放了一张live精选。然后
她一边在手提电脑上打着下一本书的文字部分,一边和我闲聊。

  可是我们话题,又乱又偏。越聊越令我焦急无奈。

  我有跟她讲自己一下午在逛街买衣服的事,但怎样都鼓不起勇气说起买了衣
服送给她的事情(更别提想看她换衣服的事情了)。

  她也终于提到了今天去京都的情况,但只说了她早晨坐在HIKARI号上
吃着难看的蛋糕听着MD就打起瞌睡来,还说好久没有回京都了但那里都没什么
改变之类的,还说了在那里的街道也有什么什么唱片的海报贴着……

  总之,绝口不提她为什么突然在下午就回了东京还呆站在我家门口等着的…

  …这个关键问题。

  音乐停止了。

  2枚组CD的ALBUM播放完毕,水泽也关上了她的电脑。

  虽然明天是她的休假日,我依然警惕着,也许她随时会突然来一句「我该回
家了。」如果她真的这么说的话我该如何应对?

  说「明天不上班,就在这里睡一晚吧?」这样?到目前为止,她一次也没有
在这里留宿过。每天晚上到了一定时间就会礼貌的告辞。无论天气有多恶劣,她
每天晚上从我家回她的公寓就像她每天下班来我家一样的风雨无阻。

  如果要我诚实的话,难道就问她「你觉得我怎么样?」或者再直接一点「我
很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这样?

  拜托……必须要问她这样的话吗?我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头疼起来。

  又想到了动画片和电视剧里常见的告白专用句式——「我喜欢你!请你跟我
交往吧!」对水泽来这一套?光是想象一下,我都不寒而栗了。

  将我的胸口涨得发疼的感情,应该用怎样的言语传达给她呢?

  「IMAI……」她在叫我了。

  每次我陷入不可告人的烦恼时总会被她出声叫醒。还是很高兴,她这次记住
了没有叫「白井同学」……

  「其实,我这次有带土产回来。」

  望着她平静温和的目光,我开始为她的无辜感到气愤了。为什么就不能给我
勇气大声说出心里的想法呢?不是已经给了我随便什么事都可以对她说的安心感
了吗?

  为什么只有我喜欢她这一点,却怎样都说不出口?

  混蛋。

  可恶。

  我沮丧地低下头。谁要你的土产?我要你……

  「是什么京都名产?该不会是印着『仅限京都贩卖』字样的HELLOKI
TTY公仔吧?」我半嘲讽的声音连自己听来都觉得无力。

  「是玉露……不过,你居然喜欢HELLOKITTY?那下次……」

  「什么嘛!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头上戴着粉红色蝴蝶结的猫!」我忍无可
忍地吼道。「我说的国语是不是真的这么难懂啊!」头低得更低,「为什么,你
不明白……」

  「IMAI……?」

  看不到她的脸,可是听得到她轻柔的声音里,透着迷惑……

  虽然很郁闷,可是我不能奢求她做任何事吧?

  除了自己的心情,别的我什么也不能确定。

  「水泽……」

  果然,我的秘密还是要告诉你吧……

  「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令我头疼的部分。喜欢到想要与你成为亲人的
程度。

  「如果再不告诉你……实在,太痛苦了。优……」

  我像在梦中和内心深处呼喊过无数次的那样,吐出了她的名字。宛如求助。


  16。

  水泽一动不动地,怔怔地望着我。

  沉默着。

  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肯定听懂了我的意思。

  尽管低着头不敢对视,但她牢牢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却像有形的触摸一样
令我颤抖。

  我屏住呼吸,等待了很久。

  「你……在说什么?」她终于开口了。

  柔和而又困惑的声音,仿佛真的在询问我的话意。

  我……在说什么呢?她并不想知道吧……

  眼眶里有热热的水滴掉了下来。

  我颓然坐倒在沙发上,仰起脸,露出甜美的笑容。「呼……说出来了呢……

  反正,我告诉过你了,那就可以了……「轻声地自语着,好像在给自己找台
阶一样。

  这样的自己,太凄惨了。

  舒展着四肢,紧绷的神经都彻底放松了。好想闭上眼睛就这样睡去,将酸楚
的泪意与未知的后果一起抛在脑后。

  可是胸口揪得紧紧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喉咙哽得发痛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很想看她的脸。想看她听到告白之后的神情。却不敢。

  想听到她清楚地表达出感想。内心深处燃烧着焦急而又微弱的希望。

  如果她就此避开我,不想再见到我了,我该怎么办?我闭紧双眼,面颊被不
争气的泪水打湿了。

  明明害怕得不得了,却仍然要把恋慕之心告诉对方。

  明明悲伤得不得了,却连请求对方明确表态都不敢。

  这样的我,难道,不叫真心吗?

  听到了她走近的脚步声。

  我摇着头,像在说「不要过来」,赌气似地用手蒙住自己的脸。

  掌心接触到了湿漉漉的泪痕,温热的泪水仍不停地从紧闭的眼帘流出来。

  太丢脸了。太讨厌了。

  即使在她的眼里我就是一个小孩子,我也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这么哭得一塌
糊涂的!

  太白痴了。太难看了。

  她不冷不热地回一句「你在说什么」,总比冷冷地说「你很恶心」或是「我
可不喜欢你」要伤害减低了……我却莫名奇妙地就哭起来……

  沉不住气。不堪一击。毫无形象。完全不像个大人。

  果然,我是配不上她的笨蛋吧?

  蒙在脸上的双手被她抓住,被拉开了。

  原来她这么有力气。

  感觉得到她朝着我俯下身来的气息,很快将要把我压在身下的姿势。

  接着,紧闭的眼帘突然感受到柔韧的布料触感。

  水泽正用她那朴素的深色大手帕轻轻擦拭着我的脸。

  她细细地耐性地擦着。在这令人心生依恋的轻柔举动中,我渐渐停止了哭泣。

  擦泪的动作停止了。这时,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对不起。」

  难以置信的温柔求恕。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倔强地回道。却还带着哭腔,更显得幼稚。

  张开眼睛就看到了她的脸,令我心都漏跳了一拍的近距离。

  她双手撑在我的两边,如果身体贴上来的话……就可以说是将我固定在了她
的怀里了……明明感到绝望的,却还是因为近在眼前的这个人令我太过心动而脸
红起来。

  她低下头,我们的脸靠得更近了。

  薄薄的镜片下,她的黑眸居然也湿润着,睫毛微微颤抖,低垂着的目光透出
一股欲语还休的哀怨。

  仿佛很苦恼,很忧虑地注视着我。

  「对不起。」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我的视线退缩地转向一边。

  「真的非常对不起。」她的呼吸吹拂到我的脸上,痒痒的,整个身体都觉得
酥软了。「竟然让你哭。」

  好温柔。我的优最温柔了。

  忍不住又将目光调回,贪恋地与她对望。

  水泽叹息了一声,将脸凑得更近。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什么也不管地将唇贴了上去。

  我好喜欢她。这种感觉,太想让她知道了。于是,无限依恋地用嘴唇一下下
地轻轻磨蹭着她的脸颊。

  「嗯……」她双手按住了我的肩,稍稍撑开了一点距离又迅速地俯下身来。

  我看到她的眼角泛起薄红,目光湿润地在我脸上游移。

  会……会被吻吧……

  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被吻了。

  她闭起眼睛,亲上了我的嘴唇。

  就像我刚才亲她的脸一样,一下下地用她的唇来摩擦我的。好像舍不得离开
似地一直一直反复轻啄着我的唇瓣。

  看着她动作笨拙得眼镜都好几次撞到我,用几乎令我怀疑真的可以出现在她
的脸上吗那样可以称得上迷恋的神情这样不断亲吻着我……

  分明是不敢想得太好的,却还是难以抑制地产生了期待:这个人其实……也
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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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水儿1 2009-4-21 00:00

  17。

  还想要……

  我贪恋地盯着水泽残留着余韵的嘴唇。张了张口又没发声。

  「你……怎么想?」她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声音明显在发颤。

  「感觉……」我很害羞似地抿了抿双唇,轻声吐出模糊的音节。

  「感……感觉……怎样?」水泽果然紧张起来,急忙问道。

  「好像在被狗狗亲!」我清楚大声地回答,随即笑了出来。

  「啊……对不起!」水泽立刻松开我,低下头去。声音在瑟瑟发抖的感觉更
加清晰。

  「开玩笑的啦!」我一把抱住她想要后退的身体。

  她轻微地扭动起身子挣扎起来。嘴里喃喃说着「好难为情……」

  「优!」我拉过她让她也坐到沙发上。从身侧牢牢抱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肩
上。「接吻的话不要光是用嘴唇一遍遍碰嘴唇嘛……再深一点好不好,吮吸一下
然后把舌头伸进去……」

  「请你不要这样说出来……」她露出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看向我。手掌轻轻
地抚摩着我的后背。

  她那与我相吻过好多遍的双唇茫然似地微启着。镜片后面那双异常美丽的漆
黑瞳孔,带着压抑感的忧郁目光就这么笔直地凝聚在我身上。

  「再来……」我主动将唇送上。

  水泽只犹豫了一下就立即吻住了我。

  起初还是像小孩子撒娇似的亲吻,一次次变换着角度重叠着彼此的双唇。

  就这样吻了很久,我的唇忽然一凉,轻柔的触感。立即意识到是水泽用舌头
舔了我一下,于是兴奋得不能自已。

  其实我也没有实战经验,只凭借本能用力吮吸着她的嘴唇一边张口暗示她舌
头的进入。过了一会儿果然感受到她柔软湿润的舌头怯生生地滑入了我的口腔。

  努力转动着舌头跟她的舌头交缠,贪欲地相互舔弄着。

  就这样不知吻了多久,中间几次换气也只是短短几秒,只要目光一接触就又
会难以控制地深深相吻。

  水泽微微喘息着将我搂进怀里,让我的脸埋在她的胸前。仿佛不敢面对我似
地,她低声重复着「好难为情……」

  「水泽……知道我堕过胎的事吧?」我用鼻尖轻轻蹭着她散发着好闻味道的
衬衣。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白地承认道:「是……听同一办公室的老师提起过……」

  「果然!」我轻耸了一下肩膀,下意识地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她怀里。「那种
事情……水泽本来很讨厌我吧?」

  「讨厌什么的……」她柔声辩解着,「只觉得白井同学是很随意的现代女孩
子吧。倒是明明是KIT的千金却不爱念书这一点,作为老师我是觉得非常可惜
的……」

  「一直逃你的课!对吧?」

  「呃,嗯……」有些尴尬的水泽,好可爱。

  「我啊……只有那一次而已。」我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一般平淡地说着。

  「怀孕了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两年过去了,我是真的连那两人的名字都想不
起来了。」

  「两……人?」

  「啊,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玩3P的!」我谎忙解释。

  连对父亲都没有说过的事情,我就是很想要告诉水泽。

  好像不交待清楚就全身不自在一样。不能让水泽对我有任何错误的猜想。

  这个古板又善良又对我非常温柔的人,是我最珍视的存在。

  「那时有一个女孩子,嗯……画画,画得非常好。……啊,肯定是比不上水
泽你啦!总之,她对我非常亲切。同学当中只有她会找我一起吃午饭,还有随便
闲聊什么的。」

  「嗯……」水泽轻声应着。

  我继续说下去。「后来,她交了一个男朋友。那男生是很迷人啦,的确非常
帅气。……谁都知道他是一夜情专家,不过那女孩子跟我说他答应了她以后不会
再跟别人乱来了。可是有一次我亲眼见到他搂着别人上宾馆……总之,后来我主
动约他上床,他抱住我说我很可爱很与众不同,一边说着不知欺骗过多少无知少
女的台词一边就做了。她知道这件事之后的确与他分了手,但是也再也没有和我
说过话。在走廊上遇见也只会用带着恨意的目光看我一眼而已……」

  水泽放在我背部的手停止了抚摩的动作。

  好像在发呆似地沉默着,她一直没有出声。只有轻轻的呼吸吹拂在我发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就觉得去上一次床也没什么,只要证实那家伙的确
是没节操的就可以了。做的时候我也没什么感觉,脑子里一味想着他赶快结束掉
就好。」

  水泽还是默不作声。

  我体内的某个部分暗暗疼痛起来。她是生气了吗?觉得我是一个没大脑又不
自爱的女孩子所以不喜欢我了吗?后悔前面吻我了吗?

  「我……再也没做过那种事了!也没有跟任何人交往过!我觉得自己是不会
喜欢上谁的……男人和女人,都是一样愚蠢无聊……可是……」

  可是水泽不一样。我爱了上你。

  「IMAI……」水泽出声叫了我的名字。然后忽然用力将我抱紧,紧到有
点发疼的地步。

  「水泽……」我觉得,刚才的确有哪里令她不高兴了。所以很不安。

  「你喜欢她吧?」

  「耶??」我惊跳。

  「那个女孩子,你喜欢她吧?」水泽提高了声音,语调凄然。

  「如果是指恋爱感情的『喜欢』,我想我可以说没有。」我平静地回答,想
像个大人在陈述重要事项时那样态度端正。内心却不受控制地一阵狂喜。

  「除了当时你还不懂爱惜自己身体和逞强好胜的幼稚之外,就只有你对那个
女孩子的喜欢的心情才会促使你发生那么令人惋惜的行为……」竟然用那么不甘
的声音说教着,水泽的醋意令我恨不得立刻吻上她的唇。

  「我说过了吧?如果是那种『喜欢』,很明显不可能。」

  「根据呢?」

  「我喜欢水泽。」我将脸更紧地贴在她的胸口,聆听着心爱的人的心跳声。

  「所以,我现在太清楚『喜欢』这回事了……」

  「是、是这样吗?」水泽受惊似地连声调都不稳了。

  「偶尔也听我说教一次吧,『百合』作家水泽老师。」我开始像小宠物一般
在她的胸前蹭来蹭去。「提示有三个!」

  「不要乱动……」她很困扰地抱紧了我,阻止我的性骚扰行为。「请说。」

  「第一,假如她的男朋友是个好人的话,我会由衷感到高兴。」

  「嗯……」

  「但是!水泽假设是有男朋友的话,哪怕他又英俊又有钱又专一又疼你,我
也不会高兴的!我会严重不爽,会抓狂!」

  「啊……是这样啊……」

  「第二,后来她与我绝交了,我并没有觉得难过。」

  「嗯……」

  「但是!水泽要不理我,哪怕一天不理我我也会吃不下饭!是真的没有胃口
吃哦,可不是因为你没做饭我就懒得吃!」

  「啊……原来如此……」

  「第三,关系很好的时候,我也不会对她有超出友情的欲望!」

  「嗯……」

  「但是!水泽就可以让我想要……嗯,想要……」

  「啊……不,不要说出来!」


  18。

  相拥的场所从沙发转移到了卧室的床上。

  「不要开灯……」水泽用近乎陌生的绵软音色轻声要求着。

  我就在黑暗中迷恋地凝视着她雪白的面孔。

  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肉体,哪怕无意间细微的摩擦都会燃起热度。

  「眼镜脱掉。」我大胆地在她脖子上舔了舔。

  水泽肩膀都微微抖动起来,默默地将眼镜摘下来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

  「衣服脱掉。」我得寸进尺。舔弄上又加上了轻咬般的吮吸。

  明明没有味道的肌肤,尝起来竟觉得说不出的甜蜜。

  衣服果然跟眼镜不同。水泽仿佛很为难地轻声说着「等一下再……」,然后
就维持着将我抱在怀里的姿势,不动了。

  我几乎以为她打算就这么抱着我入睡了。

  想着这样也不错啊,可以抱在一起进入梦乡。不一定非要做些什么,何况我
也没想好应该具体怎样更进一步……

  只是贴得这么近的水泽,连呼吸声都让我觉得难以言喻的煽情。

  一直都知道她长得很端正,可是冷漠严谨又缺乏时尚感的形象一直是令她的
容貌大为失色的。然而在这一刻只要想接吻就可以马上将唇贴上去的亲密距离,

  还有她明显比平日要急促的呼吸、清丽的眸子流淌出既是邀请又恐怕被拒绝似的

  神色……

  一惯予人木讷印象的朴素平淡的她,就在我眼前散发着淡淡香气般的性感。

  被水泽搂住的感觉舒适到让我像猫咪似的眯起了眼睛。

  当躺在两人的心跳声里快要被睡意捕捉的时候,突然听到她冒出一句「我啊
……」

  注意力一瞬间集中了起来。「耶?」

  「我啊……对男人完全不行呢……」她轻声但口齿清晰地说着。

  「不行?」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画画看书听歌什么的,所以没时间
没心力去恋爱。后来发现……我只是对异性交往没有兴趣而已。」

  无言地亲上了她的嘴唇。

  她很羞涩地回吻了,转而近乎勇敢地热烈了起来,取悦般地用力吮吸着我。

  吻过之后目光还依依不舍地停驻在我唇上,像小孩子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钟
爱的糖果。「嗯……」她发出的声音也像被吻浸透了一样,难以置信的甜美湿润。

  「优……和谁谈过恋爱吗?」即使她现在抱着的是我,这个问题依旧令人非
常的在意。

  「没有哦……」她带着苦笑的轻柔声音欲泣似地战栗着。「很寂寞。找不到
喜欢的人。一直一直都找不到……」

  「开心的时候和难过的时候第一个就想找的人,不知道在哪里。」我脱口而
出。「不知道自己每天待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必要。不知道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的
心情和体温。」

  「嗯……」水泽的手指抚上我的颈间,延着锁骨的线条,颤抖地抚摸下去。

  隔着紧身设计的休闲衫的衣料,小心翼翼地探求着我的温度。「我知道也有
许多那样的夜间店存在的,但是PUB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去,也不相信去了同类
相聚的场所就能找到心灵相通的人。我甚至去过网上的交友站,可是心中的违和
感变得更强,在很快就可以聊起来接着相约出去的女孩子们那里,我只看到格格
不入的自己的可悲而已……后来我渐渐相信,我或许只能去写一些女孩子之间的
恋爱,而自己是无法得到的……」

  眼前这个,明明羞耻得快要掉下泪来,却仍然坚持地诉说着自己性癖的人。

  好可爱。我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好热。忍不住微笑起来。

  「好可爱。优……好可爱。」抓住了她放在我胸口的手,十指紧扣。「好可
爱。」对着手掌都发烫了的她,重复着心底的声音。

  相遇之前的我们,曾经一样孤单呢。

  每一天的颜色,都是无限接近于白色的……灰。

  面对着,懦弱的,天空。

  每日晴天是不可能实现的心愿,眼前的世界不停地下着不干脆的雨。

  可以想象出敲打在窗棂上细碎的声音,让视觉产生迷离效果的烟雾般的形状。

  雨水在窗的另一侧以凌乱的丝线状下滑。貌似错综复杂。

  街上的行人,每一个都与自己没有交集。

  心中的星球,只住着一个人的自己。果然……擅自忧郁。

  「水泽……起初,你是同情我的吧?」我轻轻挣开她的怀抱,坐起身。将碍
事的衣物脱下来往地上一丢。砸到地毯上时,装饰银链和皮带扣碰撞出清脆的声
响。

  「IMAI……」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我手的动作。

  脱袜子的时候,她的眼睛也就牢牢盯着我的脚。

  「的确是同情吧?」身上只剩下内衣和内裤的我,就这样用挑衅般的口吻轻
笑着,注视着视线不知所措地晃动着的水泽。

  「IMAI……」总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让她发挥说教才能、滔滔不绝的话题,
可是她只是柔声地、带点微妙的悲伤地轻喊着我的名字。

  「不要紧哦。」我把身体靠过去。

  赤裸的肌肤不经意地在水泽的衬衣上擦了一下,灼热的兴奋就从皮肤表层流
到体内迅速地扩散开来。

  混合着困惑与忧伤,她一付正在思索措辞的烦恼神情,让我有种轻微的恶作
剧快感和体会到正被心爱的人担心着的欣喜。

  水泽果然死脑筋。

  由同情而生的喜欢难道就不是喜欢了吗?

  真的,不要紧。起初,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但结果还是爱上了你。

  我牵起她的手,好热。冰冷的圣女为了我变得这么热血哦?

  她的目光颤抖着,却又像被吸住了一样执拗地停在我的乳沟。

 虽然水泽像望着什么非常美味但又造型精致到让人舍不得吃的蛋糕一样望着

  我……我还是在黑暗中对她绽放了诱惑的笑容,缓缓地将内衣解了下来,抛
到地上。

  水泽果然发出了呜咽似的声音:「IMAI……」她的嘴唇微微地一张一合,
逸出似乎非常烦恼的喘息。

  我整个身体朝她贴了上去。

  「嗯……」她犹豫不决的目光更湿润了,眼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那种非
常想要又拼命压抑着的可怜兮兮的神情让我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我的脸一定也红了,因为感到面颊很烫。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去,将她的
手拉近到我的胸前:「优……不要这样盯着看了啦……你想摸吧?那就摸好了…

  …「好丢脸,我的声音意外的轻,还变得难以想象的甜腻……

  正想着自己的讲话是不是太露骨的勾引了……整个身体就被用力向后地按倒
了。因为早上没有铺床,背部也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压在了凌乱的被子上。比
起钝钝的疼痛来,更多的是吃惊和随之而来紧张心跳。

  「优……」我伸出手摸索着她的身体。必须抱紧她,掩饰骤然升温的羞赧感。

  「IMAI……」水泽的呻吟在耳边魅惑般的吹动。

  左边的乳首突然被她的指尖用力捏住的感触,令我惊跳起来。「啊……」还
没有来得及出声抗议,右边的就已经被濡湿柔软的唇舌包围了。

  脊椎闪电般地窜过一阵麻痹。热度和涨痛急剧地流向了下体


  19。

  在好像喝醉了般的沉溺感中,两边的乳头被交替爱抚着。

  我不敢张开眼睛。在这样的时刻没有勇气注视水泽的脸。

  当乳首完全坚挺起来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腿间的入口已经盈满了水份。水
泽在那里轻轻按了一下,我恍惚地想着会被抚摸吧……可是……

  一秒钟后,她的手指一下刺了进去。

  「啊……」毫无防备地,异物的侵入感让我的下体瞬间紧绷起来。脑子也像
被淋上冰水般清醒了几分。

  秘部涌起了紧迫的酸痛感,不知所措中发现腰部被对方抬高了。

  水泽的手指正在我的内部,一寸一寸毫不迟疑地向更深的地方插入着。

  鲜明的刺痛。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点……」想暗示对方将节奏放缓,但绝对不愿意叫
出「疼」这个字而使她扫兴和退缩。

  又一阵尖锐的撕痛划过,被指甲擦伤的痛感明显地在体内扩散开来。我咬紧
牙关,感到一阵晕眩。

  之前她将脸埋在我胸口时甜蜜到近乎梦幻的舒适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恐惧。「水泽……」我喘息着低喊。灼热的泪意涌
上了眼眶。

  她充耳不闻。又加入一个手指。

  「不要……」下意识地夹紧双腿。紧密到叫人喘不过气的疼痛,占据了我全
部感官。「不……要……」

  温润的水滴沿着眼角滴落。透过泪水,我模糊地看到水泽没有表情的容颜,
超乎寻常的陌生和冰冷。一双沉迷而又空洞的眼神执拗地驻留在我的脸上。

  我抬起手臂抓住她的双肩,轻轻推动她的身体。可是她继续无言的压上来,
用可以称得上倔强的坚定感,将我更紧地封在她的身下。

  我泣不成声。

  她的右手继续着激烈的动作。像用力捅着一个布偶一样。

  在我的里面一下下地冲撞着。

  没有抵抗的念头。意识渐渐飘远。终于哭泣到喉咙深处也发不出一丝声音的
地步。

  下体的最深处,仿佛要被撕裂。

  抽搐感从大腿内侧一直流窜到趾尖,无法控制的双脚,像解剖台上被轻电流
击中的青蛙一样,在空气中不安的踢蹬着。

  我听到了自己的脚踝摩挲床单发出的细碎声响。然而更清晰的传入耳朵里的,
是水泽的手指在我下体不停抽送发出的湿润淫靡的声音。


  20。

  梦中的催眠曲在我的颅骨内流淌。

  渐渐冷却的血液,失宠后拒绝流动。

  胸腔内燃烧着石榴色的欲火,无比炽烈又绝对寒冷的哀怨。从来没有过,如
此刻这般坦然的悲伤着,悲伤得想要尽情哭泣……

  麻木的眼帘沉默自闭,泪水在黑暗的夜晚进退两难。

  说不定就在次日的清晨,会有谁或谁,发现了我的尸体……

  也许会无比惊奇:我的嘴角,温柔的浅浅微扬,凝结着恋人般的笑容。

  醒来的时候,像宿醉似的,太阳穴抽痛着。

  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凌乱的床单、体液的痕迹、钝重而酸疼的肢体,无一不浮现出情色的气息。

  可是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下床。一步步挪向浴室。

  全裸的身体,迫切地需要热水和沐浴露来清除肌肤因大量流汗而带来的不洁
感。

  有什么东西沿着大腿流下来的感觉。

  低头看了一眼。微微变淡的红色。

  因为已经没有处女膜了。所以要用更激烈的冲击让里面流出妖艳的鲜血么?

  我自嘲的轻笑了一下。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这具不被怜惜的身体。

  半透明的水雾弥漫在我的视线。动作机械地给自己抹着沐浴露,我近乎迷茫
地,回忆着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告白了。

  然后两个人彼此拥抱在没有开灯的卧室里说话。

  我脱光了自己的衣服。而她连一个衬衫钮扣也没有解开。

  被温柔的爱抚了。

  紧接着的却是难以理解的突入。即使流着泪请求对方住手也依然持续了下去
的施暴。

  我整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发现毫无头绪。

  进入我身体之后的水泽,在上方静静凝视着我的面容,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双眸中的冷静与她做出的行为,像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

  应该是,告白之后自然而然发生的亲密关系,像恋爱小说一样散发着水果香
甜的做爱。为什么会变成单方向使用暴力的性行为。

  可是,那一定不会是强暴的吧,我想。当时太过震惊所以头脑一片混乱的我,
是真的没有想去抗拒。

  是水泽优的话,任何行为都可以被白井IMAI原谅的。

  我意识到有了如此思维的自己,已经彻底臣服在了当初曾被我讨厌过的那个
人脚下。

  胸口泛起了令人窒息的凉意。有水滴沿着我的脸颊流过下颚,落下去。

  门铃响了起来。

  那平时听惯的旋律在此刻显得异常刺耳。一遍一遍响个不停。

  一定是她吧……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她手指的触感,依然鲜明的留在我的体内。昨晚的
肉体上钝重疼痛的记忆,也在刹那间复苏了。

  门铃不依不挠的继续刺激着我的耳膜。

  想要……见到她吗?我问自己。

  她……昨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知道。想要知道。

  关掉淋浴,用毛巾胡乱的擦拭了一下身体,我飞快地穿上睡衣,冲了出去。

  一口气奔到玄关,打开门的瞬间,我明白了……比起想知道答案,更真实的
心情是,想见到她。

  两人默默地走到客厅,一起坐到沙发上。

  「你……」来不及吐出完整的音节,就被拥进了对方怀里。我的背部被轻轻
抚摸着,脸埋在她柔软的胸前。新换的衬衣上有些冷冽的淡淡香气飘在我的鼻端。

  昨晚被她紧紧压住时,差不多面料的衬衣也是这样磨擦着我的脸颊,可是这
一刻,感觉却变得如此柔和而饱含深情、一丝强硬的成份都没有。

  水泽将我搂得这么紧,好像稍微放松力气,我就会像一个汽泡消失在空气里。

  主角听说自己的恋人遇到了事故,拼命赶去之后在千钧一发之际对方摆脱了
生命危险,怀着差一点就要失去心爱的人的心有余悸和对大难不死的命运的珍惜
和感谢,使他将恋人牢牢地箍在自己怀里。——这样的电视剧桥段,像极了水泽
此刻的状态。

  我在这个怀抱里被拥紧,紧到丧失力气。

  是……被爱着的吧。令人安心的拥抱、温暖的体温和坚定的手臂,绝对不是
谎言。

  忽然觉得,昨天夜里的事情只是一个恶梦吧。我喜欢上的这个人……还是和
原本一样体贴,又比原本更加勇敢。

  「在洗澡吗?」她柔和的音色充满疼惜。

  这声音……好像很久没听到了。被强行侵犯的画面又在眼前闪过,当时的水
泽紧闭的唇不发一言。

  「嗯。」心又沉了下去。

  感觉到我的冷淡,她将脸孔贴近了。镜片后的漆黑眸子,难以掩藏的忧伤在
闪烁着。

  如果,不问清楚的话,一直都会有芥蒂存在在这里吧。所以……

  「昨天,为什么?」

  一问出口,胸口又漫起一阵苦涩的泪意。

  原来,被喜欢的人粗暴对待的记忆,可以像梦魇般挥之不去。

  「对不起。」她小声说,安慰似地将嘴唇印上我的额头。「对你做了那么过
份的事情。真的非常对不起。」她一下一下的轻吻着,安抚着受了委屈的恋人。

  「这不是……对不起的问题吧!」挣开她的怀抱,我紧紧盯着她的脸。

  「我很后悔……」她踌躇许久,低低的吐出一句。

  「……耶?」

  「如果可以,不被吸引就好了。」她无助地苦笑了一下,像一个腼腆又敏感
的小孩子。「为什么,要喜欢上你呢……」

  我诧异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正在自怨自艾似的懦弱。

  虽然早就感觉到是这么一回事,但听到她无比自然的吐出「喜欢上你」这样
的句子,心脏还是不听话的加速狂跳起来。有点安心,有点期待。

  但更多的是抱怨吧。「为什么喜欢上我了还要说什么后悔呢!!」等到惊觉
的时候竟然已经大声喊了出来。

  这次换她怔怔地盯着我看了。「IMAI……」

  「那你告诉我啊!为什么要后悔!我有这么糟糕吗?!」这个大吼的气势,
已经完全不是昨夜刚刚受到侵犯、此刻期盼抚慰的小受应该有的楚楚可怜……

  「如果不是喜欢上你的话,昨天就不会那样……那样伤害你了。」水泽一脸
认真,吐字清晰地说道。迎视着我的目光,她拼命隐忍着眼底的羞愧。

  「这个跟那个!也是同一回事吗?!」

  「的确,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控制自己……」

  「可以了!」被她哀伤的神情和自责的喃喃低语搞得心慌意乱,我烦躁地抓
过一个靠垫抱在膝上。转过脸不去看她。「你这样说,就是要逼我承认我喜欢被
你强行侵犯!」

  「哪有这种事!」她断然否定。

  「怎么没有!你说因为喜欢才那么做!一旦后悔使用暴力的事你也就后悔喜
欢上我!既然这两个是捆绑销售,那我只好告诉你,我喜欢你!所以想要被你喜
欢!所以身体也想要被你那样乱来!……好了,你现在可以不用后悔了!」一口
气喊完,眼眶不争气的发热起来。我赌气似的,用软软的靠垫遮住自己的脸。

  隔了很久。听到水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笨蛋。」叹息中带着笑意。

  发觉手上抓着的靠垫就要被她扯掉了,我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尝到了笑容的
甜味。原来,被喜欢的人叫「笨蛋」,是可以欣喜到这种程度的心情啊。

  水泽抢过挡在我身前的大靠垫,放到一边。如果是我的话,抢过就往地上一
扔了。亏她还周到地放到不远处。

  深情的吻再度落到我的脸上,虽然只是宠溺的浅浅触碰。只是过了一夜而已,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有一点点身体接触就会慌乱无措的过份纯情的水泽老师。像个
恋人应有的欲望,她也开始热衷于拥抱接吻的表达方式。

  「你骂我。」我轻声抗议,但依然纵容着她在我额头上脸颊上嘴巴上不停轻
啄着的唇。甜甜的撒娇氛围在空气中膨胀。

  「『笨蛋』也算骂人?」她又在我的鼻尖亲吻了一下。

  「你是老师耶。」我耍赖。

  「乱讲……老师怎么可能不骂人……」她微笑着,眼神温暖。「我也被老师
骂过笨……」她的话语突然停住了。笑容冻结在唇边。面部表情陷入冰封。

  「……优?」我主动凑上前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却看到镜片后她的瞳孔变得
和昨晚一样,如人偶的眼球那般深不见底的空洞和枯涩。

  仿佛,思想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她就在我的眼前,可是灵魂却像不在这
里。她一动不动地,出神地,在想什么……?

  「优?……喂,发呆吗?」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调皮地笑着,伸出手摸摸
她的脸。

  水泽没有反应。

  像梦游中的人,程度不足的摇撼无法将其唤醒。

  几秒钟后,她松了一口气般的回过神来。镜片后的眼神恢复了灵动,但多了
一抹疲惫。微微的喘着气,有点像刚从一个并不严重的恶梦中惊醒。神情中带着
微妙的歉意望向我,她柔声说道:「抱歉,刚才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愣了一下…
…」

  看到她反应正常了,我则是真真正正的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立
刻问道:「是什么事情呢?」她刚刚的情形实在让人无法不去在意,包括与昨天
晚上对我施暴时相同的那个阴郁眼神。

  「嗯……」她犹豫了一下,「是以前上学时被老师怒斥的事吧。当然是不愉
快的回忆,所以才会愣住的……抱歉……」

  但那反应也未免太大了一点吧。但我没有说出口。我想,水泽无疑是一个意
外纤细的人,她是优等生但未必没有过惹火老师的体验,也许在她的心底造成了
伤痕。具体的事她自己没有主动说的话,我还是不去追问比较好。

  啊……忽然很想问问天国的爸爸妈妈,开始学会为别人考虑的我,是否多少
也变得体贴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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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22094 2009-4-25 14:49

  21。

  晚餐的时候不知怎么又聊到了H的话题。

  水泽的温柔,让我淡忘了昨晚胸中的恐惧和悲伤,我撒娇地向她诉说着她自
己毫不自知的暴力。

 她一边吃着虾肉寿司一边时不时面带羞涩的插话「不要把细节说得这么清楚

  啦……「,并且不间断地低头道歉」我昨天真的是太紧张了,这么近的接触
你的身体,实在太过兴奋……所以用力过度……「

  「我叫你停你为什么不停?可以把节奏放缓的吧?」我气鼓鼓地夹有烤鸡肉
的蛋卷送到嘴里。嗯,好吃……美味的食物果然可以令人心情好转。

  「……嗯,一定是,太过兴奋了停不下来吧……」她越来越细声,脸也红了。

  「你一定很痛吧,对不起……」

  「咳……嗯,那个……」我看到她越来越局促不安的表情,状况完全变成淘
气的我正在坏心眼的捉弄一个纯洁害羞的可爱女性了。「可以了,我原谅你啦。」

  「太好了……」她由衷的叹道。眼神中充满了明亮的甜蜜色彩。无比诚恳地、
深深地低下头去。「我一定,不能让IMAI讨厌我。」

  饭后,水泽打开她的手提电脑继续工作。她的新书将在年底发售,所以从现
在起就必须加紧赶稿。

  我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翻着杂志。当然,目光经常偷偷朝她那边瞟去。

  她埋头猛敲键盘的姿势,思考时时不时轻蹙的眉头,在我眼中都如此美形。

  过了10点,水泽将电脑关上了。喝了一口茶(就是她自己从京都带回来给
我的玉露),她站起身朝我走来。

  我维持的原有姿势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她一步步走过来,不自觉的就将手中
的杂志放下。「优……」叫出声后忽然有些脸红,感到自己的反应就像从刚才起
一直期待着她走过来对我做些什么一样。

  她俯下身将我拉进怀里,抱紧。脸贴上来的时候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却感
到她微热的吐息在我耳边拂动。「我帮你洗澡吧?」

  「耶……耶?!」我很丢脸的惊叫出声。

  「因为,我今天来的时候,你洗到一半就冲出来给我开门了吧。」她一脸理
所当然,似乎对我的羞怯反应感到不解。

  结果,真的让她洗了。

  「我帮你擦背。」她一微笑,我什么都无法拒绝。

  于是看着她将浴盆放满热水,洒上柠檬味的香精油,然后将我的睡衣褪去。

  今天冲出去开门的时候非常匆忙,睡衣里面连内裤也没有穿。水泽的视线摇
摆不定起来。

  说到入浴,除了在「无自理能力」的幼童时期是父亲帮我洗的之外,我当然
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洗澡。第一次体验到另一双女性的手,伴随着沐浴露的滑腻
与热水的清爽在我的肌肤上充满温情的游走。

  水泽摘下了眼镜放到流理台上。挽起了衬衫的衣袖。她的眼睛看上去却和昨
晚床上的样子盼若两人,目光柔和而又亲密。

  洗到正面的时候,我望着她低下眸子专注地用浴巾擦拭着我腹部的表情,有
一种在被母亲照顾的错觉。

  像母亲一样……吗?下一秒钟我立即否决了这个不当的比喻,并在心中暗道
「老妈,不好意思」,因为我看到眼前正辛勤服务的人,贪欲的恋人目光,直直
地凝聚在我的两腿之间。时不时闪烁的眼神,告诉我她正努力抑制自己的举止,
生怕掺入情色的味道。

  当她为我穿上浴衣时指尖碰触到我的锁骨,异常轻柔的触感,我感到自己胸
口深处泛起一阵混合着苦闷与甜美的酸楚。仿佛将要哽咽般的默然。

  走出浴室的时候,水泽仍在里面弯腰收拾着浴具和我换下的衣物。

  我张了张口,竟然没发出声音。

  望着她纤细的背部,衬衫上映出了汗湿的痕迹。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注视着对方,「好喜欢」,这样明
确的感触就会从心口涌向喉间,化作倾诉的语言,或无语凝咽。

  「接下来换你洗啦。」我振作起来,顽皮地笑了笑。

  「不,我收拾一下就回去了。回去再洗。」她唇边的笑意透出几分虚弱。

  「耶?你不能住在这里吗?」就在几天前都心慌意乱迟疑许久还不敢讲出来
的话,现在却冲口而出。

  「我……睡相很差,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所以……」

  胸口划过生痛。被「别人」这个词刺伤了。

  然而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水泽就急急地补充下去。「我一进入高中就搬出
家里一个人租房子住了,也是因为,无法与家人在同一幢房子里睡眠……所以…

  …「她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惶恐和哀恳,似乎在迫切的祈求着」请你不要生
气「。

  「优……」我低下头。「说起来,昨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她一步步走近,走到我眼前。蹲下身,抱住我。脸孔贴在我的腹
部。「对不起。做到一半的时候你不动了,像睡着了一样……我本来,想帮你清
洗一下身体换一下衣服,可是……」

  我一动不动。像僵立的蜡像般无法动弹。她语气中的悲伤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却无从安慰。可是,你还是抛下做到晕厥了的我,一个人走掉了。为什么呢?这
句我无法问出口。因为觉得这话会伤害到她。

  见我沉默着,水泽将我抱得更紧。「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温柔的疼爱I
MAI的……」

  腹部感到一点微热的湿意,薄薄的衣料被恋人涌出的泪水浸透。她,哭了啊
……伴随着不敢置信,不知所措,我的心脏被揪紧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虽然
觉得她有秘密,可是,她对我的……心情,绝对不是虚假的吧,我这样坚信着。

  是这样渴望着。

  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在她看来,也许我是生气了吧。

  她颓然地松开我。站起身。垂下眸子,也不再言语。

  看到她沮丧的样子,年下的我,「想要呵护她」的心疼感油然而生。我先将
房间里的灯全部关掉,然后再走过去伸出手,牵起她的手将她引到床边坐下。

  她被动的任我拖着,和我一起坐在床沿之后,手渐渐出力与我相握。

  「优,我不会对你生气的。」我直截了当的说道。

  她一震,将我的手捏得更紧。视线仍没有转向我。「谢谢你。」话音未落,
她转过身将我按倒在床上。不开灯的房间,只有穿过玻璃窗变成幽蓝色的微弱月
色。她依然居高临下的凝望着我。她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如此清亮。「我
爱你。」

  「嗯……」我的眼睛蒙上了雾气。她说我爱你。就像她笔下的故事,主角一
定会认真的对心仪对象说出「我爱你」,以心伝心的恋情一定会存在。

  「我必须要回去。」她认真地说着。「明天是星期天。我早上一起床就会来
看你。只有在睡眠时间我必须独处。对不起。」

  非常想要知道原因。但是……「嗯。」我乖乖的点头。我是被她爱着的,所
以,要成为不使她失望的存在。

  她漂亮的眼睛流转出安心的笑意,我迷恋地与她对视着。模糊地想着她的眼
镜还丢在浴室的流理台。果然,不戴眼镜的时候防御力比较低么……

  皮肤感觉到轻微的凉意的时候,薄薄的浴衣已经被完全剥除了。她的身体覆
了上来。嘴唇也被具有进攻意识的亲吻封住了。

  又是……这样吗?我难捺地扭动身体。被脱光,一丝不挂地在她身下。可是
只有我一个人不穿衣服,好像在接受评定一样,感觉很不好。

  「不要动。」她柔声命令着。

  双腿被大大的打开了。她的脸埋到我的腿间。

  我紧张到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想把腿并拢一些,又担心她以为我要违抗。脚
尖不安地蹭着床单。「优……你在干什么?」

  「张开一点。不然看不清楚……」

  「看!?看,看什么啊……」

  「有点发红,不过没有受伤……太好了……」她专注地盯着那里,片刻后满
意地轻叹道。「真的很怕把你弄坏……」

  原来是在检查昨天晚上有没有把我弄坏……我不甘地抿了抿嘴唇。还以为是
要……

  下一秒钟,一个温热的柔软的触感,落在了我的入口。「啊……」忍不住轻
喊出声。

  「昨天,对不起。」水泽轻声呢喃着,像在对那个部位道歉一样。温柔可以
到让人落泪的亲吻,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我的下体。

  那个状态,原以为会做的。我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水泽想要的话我会
配合她的动作接受她的进入,有过一次顺利的H就可以让她不再自责了吧。

  可是没有。虽然中间也有情不自禁的用舌头舔到,但尺度始终没有上升到口
交。她反复地吻了那里之后,就帮我把被子盖上了。

  「你,该不会是,公寓里还藏着一个恋人,所以到了时间不得不赶回去吧?」

  我一字一顿地说着,带着笑意紧盯住她的脸。

  她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明天……」我的笑意加深了。「明天见。」

  她走到浴室里面把眼镜戴上,然后再度走到我床边。「我回去了。」伸出手,
抚上我的脸颊。「生日快乐。」


  22。

  我将家里的钥匙给了水泽。

  她依然每天下班之后来到我家做晚饭。餐后待到10点多再回她自己的公寓。

  若说与正式交往之前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现在的周六周日她会一大清早
就起床,带着亲手做的早餐来我家里。有好几次她来了发现我还在呼呼大睡。

  有一次我睡着的时候朦朦胧胧感到有人在亲吻我的唇。张开眼睛发现水泽红
着脸在床前注视着我。

  我说「想亲就光明正大的亲好了!」,她抿着嘴巴似乎在隐忍羞赧的笑意,
点着头小声地「嗯」了一下。

  有一次无意中跟她提到,父亲在世时每天晚餐后都会给他自己和我一人一杯
咖啡。所以其实我很习惯喝咖啡,但是自己一点也不会煮,家里应有尽有的煮咖
啡器具和咖啡豆现在都空放在那里。

  「我的记忆中,以前在京都,晚餐后母亲会给父亲、她自己还有我和弟弟一
人一杯茶。来到东京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舌头还忘不掉玉露的香味。」水泽边说
边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倒是……我只在赶稿赶得要命的时候熬夜喝,只喝
过便利店的速溶咖啡。」

  虽然这么说,就在次日,竟然喝到了水泽牌的咖啡。

  「我买了本『家庭咖啡』!你看……」她指了指桌上一本正方形的书。

  我拿起来翻了翻,厚厚的全彩照片集,介绍了各种咖啡的制作方法。「好复
杂……只有水泽老师你,才有耐心对着书制作咖啡……」嘴上这么说,我的心却
像喝到一杯方糖加过量的拿铁那么甜蜜。

  水泽用双手捧着杯子,朝我递过来。「来!请尝……」

  那递杯子的动作像抱着松果的小松鼠般可爱,我忍不住将脸凑上去吻她嘴唇。

  她的脑袋微微向后仰了一下,用很害羞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喂……」,接住
了我的吻。辗转的唇舌浅触,伴随着细细的喘息终于还是深入的缠绕起来。

  好不容易分开,我望着她微红的唇与湿润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又想将唇覆上
去。

  她飞快的伸出手,挡在嘴巴前面。「等一下!先尝咖啡!」

  「优的味道比较好哦……」我忍不住笑意,不依不挠地再将脸伸过去。

  「不……要……啦……」水泽也笑了起来,努力躲闪我的攻击。从来不知道
她会这样毫不掩饰的尽情欢笑,像在公园里荡秋千的小孩子一样天真快乐。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这样跟人笑闹。

  原来,是可以开心到这种程度的。原来我这么轻易就可以感到幸福。

  曾几何时,在学校的午餐时间,看到女生们凑在一起聊着明明并不搞笑的事
情也能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我还以为自己跟她们是不一样的生物。

  抱住水泽的颈,对着她的嘴唇不停的一下下亲吻着。欣赏她受不了挑逗时失
措的表情,顽皮的举动让我自己颇为得意。

  「嗯……拜托啦!」她喘着气,双手合十的投降了。「先喝咖啡!」

  我偏了偏脑袋,笑容灿烂。「嗯!不能辜负你辛苦为我煮咖啡的心意!」

  「味道肯定比不上令尊煮的……」明明脸上写着「自信作」,还不忘谦虚声
明一下。真像水泽的作风。

  在水泽目不转睛的期待眼神中,我将冒着热气的咖啡杯送到嘴边。

  喝了一小口,醇厚柔滑的香甜立即在舌间扩散开来。「好厉害……」脱口而
出。虽然我原本计划即使味道一般也会赞美她一番的,但尝到口中的咖啡实在美
味到想象之外。「很纯正,而且里面好像多了一丝特别的味道……」

  水泽微笑着一言不发。镜片后的眸子充满智慧,像正在得意的炫耀「果然很
好喝吧?」的模样。

  「不愧是优啊……只要有教材看,你什么都可以学得像模像样呢!说起来,
你做的菜也一天比一天好吃……」我趁机奉承,说着说着又将脸凑到她颈间,吻
了上去。

  「啊……」她肩膀抖了一下,轻轻推开我。「咳,其实,我也有自大的时候
哦。」

  「耶?」

  「嗯,就是说,刚刚这杯咖啡,不是那本书的功劳。你说多了一丝特别的味
道是因为,我在里面放了一颗巧克力。」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要说,因为里面放了你的爱心!」我轻
轻地含住她白皙的耳垂,缓慢地舔弄着。

  「我……我像是会说得出那么肉麻的话的人吗?」水泽忍无可忍的捧起我的
脸,警告道「不要乱来」,然后将我拥进怀里,双臂环住了我的腰部。

  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着她甜蜜的气息。「啊!我想到了!」忽然抬起脸,
我兴奋地望着她,「刚才,一只杯子里放了一颗巧克力吧?」

  「对啊。」水泽不解地望着我。「不可能放太多吧,放太多就变成巧克力咖
啡了。」

  「自己磨咖啡豆煮咖啡这么麻烦的事情,一般在家庭里,只有料理家,或者
像我爸爸这样喜欢每天喝咖啡的人才会做吧。你也说过,在赶工作的时候都喝速
溶咖啡。在超市里,购买可冲泡的大瓶咖啡粉的人也非常多……」

  「嗯……所以?」

  「所以,放一颗巧克力到一杯咖啡里引出特别的甜意,即使是速溶咖啡也没
什么差别吧?我在学校里也听同学说过,自动贩卖机的冰咖啡跟高级咖啡馆里昂
贵的冰咖啡也喝不出什么不同,当时很多人赞成这个说法,说随便喝就好了。我
想,用水泽你的方式,将一颗巧克力放进一杯速溶咖啡,那这杯速溶咖啡也会比
原来的更加美味吧。那些在上班辛苦的时候习惯冲杯咖啡或者晚上在家看电视时
想悠闲的喝杯咖啡的人一定会觉得幸福,还有,喜欢躺在床上边喝咖啡边看书的
人……」

  「你自己就是经常躺在床上看书吧?」水泽在我的额头轻吻了一下。

  「嗯,所以,书签和祝福卡的时代可以结束了!」

  每一家在全国拥有多间连锁店的书局,都会有自己的标志性赠品。也就是每
购买一本书都可以随书附送的小物件,加深消费者对书局品牌的印象。

  KIT一直以来附赠的都是书签与祝福卡,用非常考究的纸版制作,印着统
一的咖啡杯花纹和KIT商标。

  但我觉得,在现在,这样的赠品显得太过陈腐了。

  初次品尝水泽牌咖啡的次日,我就到公司召开了临时会议。直接传达了我的
想法。将赠品改为一个印有KIT商标的环保纸袋,里面装一小包一杯装的三合
一速溶咖啡和一颗10克的鲜奶巧克力。

  虽然与父亲当年的室内装修全体整改相比,我这个只是小小的提案。然而,
这也是整个KIT的一次改革。

  赠品更换全面实行之后,每一间连锁店的玻璃门上都用节日时常用的莹光喷
字写上了「请在看书时将巧克力溶入咖啡」的宣传语。

  没过两个礼拜,KIT的新赠品就获得了广泛的好评。

  买小说或漫画买得非常频繁的人,多少都是有点浪漫细胞的,在咖啡里放上
一个巧克力的感觉令人心动。而那些一天到晚只买学习参考书或工作相关资料的
人,一定是经常开夜车的死板家伙,一颗巧克力与一包速溶咖啡会给他们送去温
馨感。

  总之,对读者而言一本书在哪间店购买的都一样,对书局而言则希望让本店
的品牌更深入人心,达到销售量上升的目的。

  当然,因为我没怎么念过书,所以无法像温文儒雅的父亲那样说出「希望每
一个看书的客人都可以得到幸福」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我总是会对知识渊博的优等生水泽跟我在一起却从来没有嫌弃我
的笨拙与浅薄这一点感到非常感激。


  23。

  今晚的咖啡,应该是爱尔兰咖啡,因为前面在厨房看到水泽正认真研究着那
个烧杯似的咖啡机。

  喝一口。微醺的甜美拨开表面的奶油味,炽热地滑入胃里。「好喝……」又
喝了一大口。「水泽好厉害……威士忌放得刚刚好……」

  「怎么不管我做什么事情,你都没说过批评意见?」她抚摸着我的头发,手
掌上泛着微甜的清香。

  「因为喜欢你!」

  「这样啊……」她露出一个略带讶异的表情。「IMAI说话的直接经常让
我吓一跳。」

  「直接不好吗?水泽你也对我直接一点嘛!」

  「直接啊……」她犹豫的拖长音调,眼神又腼腆起来。「这样啊……那我直
接说了。这次KIT赠品的改革这么成功,我想给你奖励哦。」

  「啊,那个也是受了你的启发,不是吗?」

  「那是另一回事啦。总之,你这一次对待工作的认真,像个大人应有的样子
了。所以,我要奖励你。」

  说着要奖励我的水泽,拿出长辈般沉稳的语气。「嗯?你想要什么呢?」而
她的声线还是如此纯净纤细。

  想要的太多了。每一件都与她有关。

  我从活页笔记本上撕了三张白纸,在上面各写了一个愿望,折成一模一样的
信笺,排放到桌上。「抽一个吧。」

  「有三个?」水泽困惑地望着我,柔声说道。「每一个都告诉我好了。」

  「你太小看我了哦!」语气轻快,但我的内心已经开始忐忑起来。「这三个
要求,每一个都是非常为难你的。如果可以的话,你保证一个也不想看到。所以,
随机抽取吧!」

  「你怎么知道是非常为难我的……」她迷惑不解地低语着,毫无防备。

  「因为我对优,多少都已经有些了解了哦!好啦,快抽一个吧!」我顽皮的
笑着,掩饰着内心缓缓加深的不安。

  「嗯……」水泽很随意的拿起中间一个,递给我。

  「耶?给我吗?你自己打开看就好了啦……」

  水泽还是一脸无辜的表情,「哦」了一声就将纸条展开了。

  我拿起桌上剩下的两个,打开一看,答案了然于心。居然,她拿到的是那个
愿望呢……一阵狂喜席卷了我的全身。很快又被微凉的紧张感掳获,因为我对于
这个有些心急的野望能否实现完全没有把握。

  果然,她定定地望着手中的纸条,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面写着:「请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当天夜里,我就开车和水泽一同前往她的住所。

  很小的房子,普通的单身公寓。客厅的沙发上甚至地上都散落着许多漫画杂
志。卧室里有好几个CD架,放满了各种碟片,内容和我收藏的极度雷同。打开
冰箱,里面只有鸡蛋、方便面、纯净水、速溶咖啡和简装巧克力。

  书架和CD架都是不锈钢制的。连陪伴她赶稿的书桌和椅子,甚至客厅里那
个小小的餐桌也一样。

  没有任何装饰品。墙壁和窗帘一样素白。

  这屋子简单和凌乱的程度,像一个单身男性的房间。

  「果然,水泽的房间并没有藏着另一个恋人呢。」我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地
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扭开瓶盖灌了一口,坐在沙发上笑着注视水泽的反应。

  「那是当然的吧!」水泽一脸严肃的应道。果然,这是关乎她名节的大事啊。

  「明天早上打电话给搬家公司吧。看起来,一天就可以搬完的呢。」我心情
愉快的往胃里灌着冰凉解渴的纯净水。

  「IMAI……」水泽在我旁边坐下,在膝上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我
知道,我作出了奖励的约定就应该遵守。但是,一起住的话,晚上就要一起睡了
吧?」

  「嗯!」我满脸笑容,用力点头。「我的床很大!」

  与我的兴奋形成对比,水泽的表情越来越忧郁,带着苦笑回眸看我。「我说
过了吧,无法一起过夜的。」

  第二天,水泽还是退掉了现在的房子,联络了搬家公司将她自己的家具(就

  是那几件不锈钢系列)、装箱的书本碟片杂志材料和衣物以及生活用品运到了我

  家。

  两个人一起,花了一天,将我家的一间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说是给她住,
实际上只将这间房间作为她的工作室。至于她本人,应该睡在我的床上。

  同床共枕。

  当时我真的以为,这是一个很自然很简单的愿望。

  水泽正式在我家住下的第一天。傍晚起忽然狂风暴雨。

  温度骤然下降。

  树叶激烈的晃动。雨水粗暴的冲刷着漆黑云雾安静漂浮的深红色夜空。

  忽远忽近的雨声让人心生烦躁。

  一道闪电划过。窗帘唰地映出大片的森白光影。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正上演着推理连续剧的电视机屏幕,在我的身后放出紧
凑的声响。水泽今天不必再坐在客厅的餐桌上吃力地望着手提电脑,此刻正待在
她的工作室里努力赶稿。

  「抱歉,今天的工作真的很多。如果你困了就先睡觉。有什么需要就进来叫
我。」她这样说着,一面用手指轻抚着我的嘴唇。眼神温暖,声音柔和。

  「嗯。你辛苦了。」我主动凑上前去,抱住她的脖子亲吻她的脸颊。然后退
出房间。

  郑重声明过无法一起睡眠的人,还是遵守了约定入住进我家。她已经很体贴
了。

  所以,即使知道她是在避免同时上床的尴尬。

  我只想乖乖等待。

  然而,今天发生了一件事。

  有一封,在中午时被宅急便送到家里的便笺,此刻正躺在我卧室的床头柜上。

  对水泽,总觉得很难开口却又不愿意隐瞒。

  那是一张纯白的纸(我的学校的课业用纸),折成一颗心形。校园情书的折
法。

  打开,里面用铅笔写着:

  「白井IMAI,我喜欢你。我是你的同学。一直都注视着你哦。为什么,
你不再回学校上课了呢?」

  没有署名。

  中学的时候,也曾在学校的衣物柜发现过一些类似情书的邀请信。这种东西
我打开看完就会扔掉,也没有谁会不识趣到再进一步邀约。

  在现在的学院,念了一年半的书,艺术科同一个班的同学里,让我记得住名
字的人一个也没有,长相也是。选修课上隔壁班的和普通科的家伙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写这封信的人,对我的心情,我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竟然对一个完全没接触过、而且已经退学了好几个月的同学说什么喜欢……

  我只希望对方不是变态骚扰狂就好。

  因为,当我望着,那展开后布满细小褶皱的雪白画纸上称得上漂亮的字迹时,
从胃里泛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i]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47 编辑 [/i]]

shenwuyue2009 2010-1-11 02:28

  24。

  惊醒后立即映入眼帘的,是水泽毫无表情的面容。

  在我的上方,随时可以吻到的距离。俯视着我。

  没有眼镜。

  那一双湿润的漆黑瞳孔,披着幽暗的色彩,紧紧地凝视着我。

  不知何时,我在睡前开着的灯已经被关上了。黑暗之中,水泽空洞的眸子毫
无生气,苍白的面颊甚至带着淡淡的蓝色,如同瓷器的人偶般冰冷而绮丽。

  她双腿分开,曲膝跪在床上。身体伏在我的上方,倾向于跨坐在我身上的体
位。有柔软的衣料碰触到我的腹部。

  「优……你在做什么?」我惶惑地低语。胸中泛起一阵寒意。

  她没有回答。眼睛轻轻的眨了一下。

  她的颈间传来沐浴后干净的香气。穿着浅色的单衣。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家居的睡衣装束。

  在沉默的对峙中,她安静而清丽的表情,蕴藏着仿佛只要一碰触就会灼热起
来的淫欲。

  我不敢动弹。心口的寒冷逐渐彻骨。皮肤表面却很温暖。……这一刻,我才
突然惊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赤裸。先前睡觉时穿在身上的单衣不知何时已经
被除去。

  当她的手抚上我的胸部时,我拼命忍住了失声尖叫的冲动。

  像静止的幽灵,在眼前粹然动了起来。

  然而,她不是幽灵。她的手指带着欲望的热度。

  当秘部被一下子插入的瞬间,我听到自己的牙齿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原来我依然在忍耐着。

  深呼吸。我不断的告诉自己,深呼吸。让肌肉放松一点,疼痛就会减轻。

  水泽那线条美好的手指,以我熟悉的形状嵌入了我的里面,贴住我柔软甜腻
的内壁,粗暴地磨擦着。

  即使如此,身体的内部却越来越热,像擅自说着「欢迎光临」一样,湿润而
温暖的,牢牢的,将她来回抽送着的每一下都比前一下更用力的手……吸得更紧。

  「啊……」我听到自己发出甜美到像要融化般的呻吟。

  泪水涌了出来。

  脑中的意识渐渐朦胧起来。所有的触觉都集中到了下体。我的里面。被心爱
的恋人毫不怜惜的侵犯着。

  被攻陷。

  很小的时候发烧,医生要给我打针。爸爸说「身体放松……越是紧张,就会
越疼哦……因为紧张的时候肌肉会绷紧,针扎下去的时候就会更疼了……」

  在心底模糊的重复着那句「越是紧张,就会越疼哦……」祈求着体内一下下
尖锐的冲撞可以快点停止。

  然而,无法控制的,因兴奋而不断有体液流出的秘部,被恋人不停的把玩着,
一阵阵激烈的酸楚从内侧一直散发到全身。

  我难捺地扭动着腰部,用性感的声音呼唤着水泽的名字。

  阴蒂被捏住的刹那,我全身颤抖着惊跳起来。而突然自己抬高的臀部,就像
主动迎合她的进入一样显得分外淫乱。

  我在她的手中达到了高潮。

  当我感到大腿内侧一阵痉挛,秘部一阵剧烈的炽热伴随着颤栗扩散开来的时
候,她的手指依然被我的那里紧紧的吸纳着。

  我泪流满面。喘息到无法言语。

  模糊的视线中,我努力地注视她的脸。湿漉漉的眼睛,微启的唇。目不转睛
的望着我的神情里倾泻出毫不掩饰的情欲,背叛了她清纯的容貌。

  腿间近乎麻痹的入口有了动静。

  微微发痒的感触告诉我,水泽将手抽了出来。

  下一秒钟,我看到,那只食指中指无名指指尖都淌着半透明液体的手,放到
了我的嘴边。散发着微腥的甘甜味道的体液,被缓缓涂抹到我的脸颊,嘴唇,下
颚。

  「看到了吗?你身体里流出来的。」水泽的声音,异于平时。像喘息般嘶哑,
诱惑般的喃喃低语。

  我说不出话。放弃抵抗的闭上眼睛。胸腔里面,一阵皮肉绽裂般的生痛。

  她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啊,就是喜欢给我做的吧。」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四肢像要散架般,肋骨都隐隐作痛起来。失去意识前,
她的言语像梦境中陌生的歌谣般在耳边回荡。「被别人染指,是绝对不允许的。」


  25。

  果然,同居第一夜的暴行,是由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封莫名奇妙的情书引发的。

  妒嫉,可以令水泽变得如此疯狂吗?

  一想这都是出于她对我的深爱,我感到整个灵魂沉浸在一片伴随着疼痛的幸
福感里,被惶恐与怜爱的心情同时侵蚀着。

  「对不起。我看到竟然有一封告白信放在你的床头柜,我一下子就被醋意冲
昏了头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紧紧的抱住我,用缠绵到令人沉醉
的接吻,和轻柔到无法想象的手指动作,一遍遍安慰着我的身体。

  而我,即使心有余悸,想要与她亲近的本能也不会消失。

  然而,匿名的情书,竟然从那天起,每日中午被宅急便准时送到了家里。

  读着那一成不变的铅笔字迹,潦潦几笔的简短内容,我渐渐对那个不知名的
骚扰者产生了无法压抑的愤怒。

  痛恨着那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无聊的家伙。喜欢我的话,就给我快点停止这
种会给我带来困扰的行为吧!我在心中大喊着。

  算上最初的那封,今天已经是第四封了。

  害怕被水泽发现那封信居然还有后续,我每次打开看完就立即撕碎,并走出
家门走到附近便利店门前的垃圾箱去将碎片丢掉。

  可是,信中的内容却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比起告白信,我觉得更像恐吓信。

  第一天的是:「白井IMAI,我喜欢你。我是你的同学。一直都注视着你
哦。为什么,你不再回学校上课了呢?」

  第二天的是:「白井IMAI,从没见过你和哪个同学走得比较近,样子也
很冷淡,但是我总觉得其实你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第三天的是:「其实,我很受欢迎哦。学校里有许多女孩子喜欢我呢,而我
也是个很随和的人。但是,让我心动的只有你一个。」

  第四天的是:「我每天部活动结束的时间,都快赶上晚餐时间了。即使这么
晚,我都会在回家前先绕路到你家附近,想着能不能碰巧遇上你。」

  我是一个没有什么耐心的人。

  对着每天都会按时宅急便的骚扰信,我即使可以忍受每天跑出去扔碎片,也

  无法不担心哪天水泽就会从爱聊天的管理员先生那里听说天天都有快递过来的这

  件事。

  想着干脆报警好了。

  报警的话,即使水泽知道了也没有理由生气。因为那已经超出了「追求者」

  的范围,而是「变态骚扰狂」。报警的话,我就是受害者,是那个让她心疼
的恋人,而不是一个让她担心被情敌抢走的警惕对象。

  虽然犹豫着「每天寄一封情书」在警方眼里构不构得成「骚扰」,但关键在
于「匿名」这一点的确非常可疑。

  如果说这样的信就此停止寄来的话,就算了。虽然从目前四封的内容上来看,
我不认为对方会这么轻易罢手。

  如果说信依然不断寄来,那么就等到再累积的多一点,比如七封,到时我就
以「连续一个礼拜收到匿名骚扰信」为由通知警方。让警察先生去调查信件来源,
勒令那位无聊的同学停止这种一点也不可爱的行为。

  然而,第五天。中午。

  制服上写着「每日宅急便」字样的快递先生,从他重重的背包里抽出这个小
小的信封连同签收单一起递到我手里:「白井小姐请在这边签名!」

  虽然,我也知道每间宅急便公司都有许多速递员,一连五天来我家送快递的
也都是不一样的人。但即使不抱希望,我也还是对眼前这位满头大汗的大哥问了
一句:「请问,你对送东西的人有印象吗?」

  他抬起头,很干脆的回答说:「啊……这封,信笺似的,接电话的阿姨说最
近有个客人每天要求送一封这个呢,她还向我们抱怨说,现在的年轻人太爱玩花
样了,写了封信不会到邮局寄吗?真是的!哈哈……」

  「嗯!」我飞快的追问下去。「那阿姨有没有提过那客人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快递大哥抓了抓后头勺,憨厚的笑了起来。「那客人我见过
的啊。」

  「耶!?」我惊奇的叫道。「你怎么会见过的?」

  怎么会这样。原以为,这么故作神秘的信件,他一定不想让我知道他是谁,
怎么可能轻易就让自己的样子暴露给速递员知道呢?显然收到信的人一定会好奇
的向速递员打听的。难道说其实只是我自己推理剧看太多了?

  「我当然见过啦。」显然我问了极为愚蠢的话,快递大哥笑得前仰后合了。

  「因为阿姨接单之后把单子交给速递员,而我们速递员当然要先赶去客人那
里拿货物啊,不拿货物的话,拿什么去送给收件人啊?」

  「啊……抱歉,那请你快告诉我,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

  「嗯,是在樱川学院,艺术科的学生吧。就是我一个小时前去提货的。单子
上没有写姓名。只写在艺术科摄影班教室门口等。我到那里,她就把东西给我了。」

  「……她?是女性?」

  「是啊……」快递大哥看了看表,催促起来。「小姐,抱歉请你快点签收,
我还有许多地方要跑……啊啊,不知不觉跟收件人闲聊起来是我的老毛病啊……」

  「不好意思!辛苦了!」我飞快的签上名。

  关上门。当场将速递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心形画纸,动作麻利的拆开。就
在门口看完直接撕碎出门去丢掉。这几天已经养成习惯了。

  然而今天,望着纸上的字,我的手指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怔在原地好久。我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

  第五天的信,写的是:「与你同居的水泽优老师,有过一年的精神病史。和
一个疯子在一起也没关系吗?请相信我,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请停止和她的关
系吧。」


  26。

  所谓的春天。一到夜晚,气温就会骤然下降。

  即使如此,当午后3点的阳光穿过大片的雪白云朵,照到面颊上还是有一种
恼人的燥热。

  车站前的大荧幕上不断变换着耀眼的广告。

  就在刚才,忽然播出了仓木麻衣新单曲「Love,needing」的宣
传CM。早在杂志上见过这张单曲的介绍了,「明日へ架ける橋~ballad

  ver。~「也会作为c/ w曲一并收录。

  如果是平时,只要在街头荧幕看见钟意的CD发售广告,心情都会雀跃不已。

  而此刻的我只是淡漠的望着,当屏幕切换成别的广告之后,又将目光飘落在
街道的对面。

  今天早餐的时候,也聊到本周的新碟上市。

  水泽说「我们两个的口味异常统一。住在一起以后CD、DVD和杂志可以
只买一份。」说完后眼睛很可爱的眨了一下,掩饰害羞似的立刻轻咬了一口三明
治。

  「嗯!现在是家人了哦!」我点着头,对她绽放出家传式稚气的灿烂笑容。

  注视着水泽右手握着三明治,左手时不时伸到她自己嘴角边,用指尖轻轻抹
掉面包碎屑的小动作。我的目光无意识的追逐着那线条纤细、修长白晰的手指…

  …突然感到体内某处尖锐的刺痛了一下。

  眼前的人温柔浅笑的容颜,在刹那间与暗夜中阴郁残忍的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心脏猛烈地颤抖起来。

  在约定的车站等了近15分钟。看了看手表,时针仍然没有走入「对方迟到」

  的范围。是我自己焦躁到了某种程度,才会早到这么久。

  「白井!……等很长时间了吗?我可是第一次翘掉了部活动哦!」

  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女声音。她叫了「白井」……那么,是在对我说话?

  在眼前停下了脚步的陌生少女,在一路小跑过后轻轻喘了一口气,随即展露
出一个仿佛可以驱散一切不快的笑颜。

  我茫然的望着这个,我能肯定自己在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两个人就在车站旁边的快餐店坐了下来。

  以贩卖美味的炸鸡汉堡三明治和奶茶咖啡冰淇淋为主的店,在这个时段坐满
了附近放课后的学生们。所以环境非常噪杂。

  「白井,你吃什么?」坐在桌子对面神采飞扬的家伙,一边将餐单朝我递过
来,一边转过头对服务生说「我要汉堡A餐!」

  心里愤愤的想着「难道我是来和你喝茶的吗?」的我,看也不看就将餐单递
给服务生,冷冷的吐出一句:「冰咖啡。」

  点餐完毕。我开始认真的打量起这位初次见面的少女。

  清晰的双眼皮,神彩奕奕的褐色眼眸,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金茶色中挑染
的紫色的短发打理很有层次感。

  炫耀般的青春活力,醒目的容貌可以称得上美丽,是早安少女那样的偶像明
星的类型。利落的休闲装和项链手链就跟她的头发一样时尚。

  然而她的样子比我还要偏向中性一点。

  一直挂在脸上的开朗笑容和举手投足间的洒脱气质,给人一种非常洋气的感
觉。

  吸引到我注意力的,是挂在她肩上的银色相机盒。

  在我就读过的樱川学院艺术科,摄影班的学生的确是人手一个那种相机盒,
所以看得非常眼熟。

  「我是白井今。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用平静冰冷的声音,我面无表情的说
出了这一句,外国人学习日语时最基础最公式化的日本式自我介绍。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啦……」她露出跟我很熟似的自在表情,仿佛在说着
「你开什么玩笑啊」,下一秒钟她就反应过来,轻声「啊」了一下,理解到那是
来自于我的恶意讽刺。

  我沉默的冷眼观望。

  她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我是安云野。安云野MASAKI。

  汉字写作『雅纪』,MIYABI的雅,纪念的纪。「

  安云野雅纪。果然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安云野」这个姓不多见。被她这么
一说,好像的确有在哪里听过。我想毕竟是同校同学,听过也不奇怪吧。

  她略带迟疑的低问:「果然……不知道吗?」

  「是有点耳熟的名字。但真的没有印象了。」我坦白的答道。

  「啊啊……」安云野顿时满脸沮丧。「虽然我认识你,但你果然不认识我。

  可是,我是学生会会长……「

  「会长?」完全不屑。

  「樱川按普通科和艺术科分成两边的学生会,我是艺术科这边的会长。居然
不知道我。真不愧是白井啊。」叹息似的。


  27。

  点的食物送上来了。

  「我开动了!」安云野立即眼睛发亮,像午餐时间的小学生般笑得满脸欢喜,
拿起盘中的双层汉堡,送进嘴边咬了一大口。

  我无意识的用吸管在浮着冰块的冷咖啡里搅动着,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人大
块朵颐吃得很香的模样,忽然也觉得饿了。

  惦记起水泽做的汉堡来。从不放我讨厌的黄瓜片、土豆泥,里面只夹着清爽
的生菜、嫩滑的蛋皮、煎过的火腿片和超级美味的炸牛肉饼。

  啊……好想吃。

  眼前的阳光少女胃口真好。像是故意引诱我的食欲似的,以很投入的表情,
一边嚼着汉堡一边喝着可乐。让看着她吃的人都产生一种不忍打断她享受食物的
感觉。

  抬起左腕看表,3点09分。6点以前一定要回去。现在时间还很充裕。

  开门见山吧。「今天和你见面,是想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寄信给我。」

  她暂时停下了进食,喉头滑动着。很有礼仪的,将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然
后再眯起那伶俐的眼瞳望向我。「当然。不会再寄信了。」带着友好的笑容,清
楚的吐出这句话以后,她立即又大吃起来。

  她说了不会再信件骚扰,这么轻易的。

  其实,她的姓名也已经让我知道了,「匿名信」的确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原本严阵以待的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正考虑着是不是应该直接向她
问出「关于水泽的事情,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汉堡已经完整的填进她的肚子里了。用满足的神情握着可乐杯子,她先开口
了。「白井,我很喜欢你。」

  初次见面的脸上浮现出毫不见外的亲和,明亮的双眸闪动着善意的光彩。

  什么「很喜欢你」,对方那么一脸认真又不卑不亢的就说了出来。

  而被人当面这样说的我,倒尴尬的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安云野笑起来的时候,两颊会有酒涡。「不要这么紧张啦……」她摆了摆手,
「其实我的计划很简单的,第一步就是让你先知道我的存在……」

  「计划?」我又警惕起来。

  「是计划又不是阴谋!」她笑得更厉害了,似乎觉得我一脸警戒的样子很有
趣。「先让你认识我,然后和你做朋友,然后慢慢加深友情,然后找机会正式发
出爱的告白……」

  「这个设想倒是,很纯爱的按部就班啊……」像被感染了,我也忍不住笑了
一下。吸了一口咖啡。冰块渐渐溶化了。

  「对嘛。」她用力点头。「对吧对吧」这样的冲着我笑,「我没有恶意的!」

  「但你的匿名信真的很像恐吓信!」说着这话的时候,我已经知道眼前的少
女跟「变态骚扰狂」的形象无法重叠到一起。

  「唉,每天宅急便一封匿名信听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变态!」她一脸诚恳的继
续点着头,好像在诉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一样。「不过,那么做只是因为我心
急了起来。」

  安云野托着腮,眼睛里微微浮动着并不适合她的忧伤色彩。

  「我不是说过,每天部活动结束后我都会先去你家附近转转再回家?那是因
为,我憧憬着一次邂逅吧。总觉得如果哪天在那里偶遇到你,就可以更加自然的
打招呼了。『HI,我是摄影班的安云野!』这样。可是……」

  她「呼……」地叹了口气,喝了一口可乐。

  「后来我才意识到!你是开跑车的,我是步行的!要『刚好偶遇』太难了嘛!

  即使你很喜欢逛街,偶尔被我碰上了,你在车道上很快的开过,然后我追在
后面大喊『等等我!我是摄影班的安云野啊!』这样?「

  「咳,嗯……」我抿着嘴角,拼命忍着大笑的冲动。又灌了一口冰咖啡。

  「不许笑……」安云野瞪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小声的嘟囔着。哼哼的咬着
可乐吸管。「知道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后,我想你一定很寂寞吧。」

  虽然那寂寞只是一瞬间。因为我爱上了水泽。「嗯。」我的表情还是正色起
来。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因为我也很寂寞。每天回到家里,大大的房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
说着的时候,她的眼角又浮现出明媚的笑容,泛着些许自嘲的坚强。「我想,白
井也会变成那样了吗?从此以后白井也要每天回到一个人的空空的家里?这样一
想,就无法控制的难受了起来。原本害怕着你的冷淡所以一直拖拖拉拉的告白决
定,忽然就紧迫了起来。」

  难道她没有父母吗?我不为所动,若无其事地望着她。「安云野你一个人住?」

  「如果告诉白井的话,一定会被理解的吧。」她低声说道。信赖的眼神集中
到我的脸上。毫无根据地下着判断。

  我可是对你的个人情况一点兴趣也没有呢。并没有把这个心声说出口的我,
只是露出暖昧不明的浅笑。

  「我是同性恋哦。」她又笑了起来,两颊的酒涡更加明显。说出了这句对一
般人来说称得上是惊人的语言的同时,她的眼神也变了。

  原本只是青春偶像般笑容可掬的明朗目光,此刻呈现出难以形容的妖艳。

  只会在同类面前盛开的,魅惑花朵。

  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吧!不耐的举起杯子,我喝了一口。咖啡已经不够冰
了。温吞的苦涩在舌间蔓延开来。

  若不是同性恋,怎么可能对我作出告白?想着「还是快点告诉我水泽的事情
吧」,狡滑的我,继续淡漠的浅笑着。

  「安云野雅纪是同性恋。这一点,在学校里人人都知道。普通科的家伙们,
在开会时一旦意见不合就一脸恶意的嘲讽,说着『真不愧是变态云集的艺术科那
边的学生会长啊』。」说到这里,她轻咬了一下下唇、垂下眼眸微笑的模样竟泄
露出一丝近乎青涩的甘甜。

  「会不会是因为你太过高调了呢?」我用平和的语气吐出讽刺的话语。因为
联想到匿名信有提过她自己受女孩子欢迎的事情。

  「那不是重点啦。」她顽皮的吐了下舌头。声音在刹那间显得很Cute。

  「我的意思是,我是同性恋这一点有许多人都知道。但是,有一件事……」

  「什么?」意识到她想对我说出一个秘密,我莫名的回想起自己,对水泽倾
诉出从未对人启齿的堕胎的原因时的心情。

  「我的父亲,还有母亲……都是同性恋。」她突然抬起了脸,用电视上的偶
像明星面对镜头时那样的明媚目光注视着我。

  我怔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事不关己,但那种听到极其劲爆的8卦新
闻时的惊奇感还是摄住了我。

  「我啊,是人工授精的产物哦。」她笑容可掬的偏了偏脑袋,视线紧紧的固
定在我脸上,似乎在欣赏我讶异的表情。

  「啊啊,对了对了,你知道安云野充吗?」她突然身体前倾,兴致勃勃地凑
近了脸。

  听到那异常轻快的语调,一时间还以为她要转换话题。我下意识的靠后坐了
一点。「那个,安云野充?嗯……我知道,很有人气的小提琴家。每年都有个人
唱片发表。」这时才明白过来,之前听到「安云野」这个姓氏感到有些耳熟,原
来就是因为在杂志上见过有关安云野充的介绍。

  「嗯!是我老爸哦!」她满脸自豪的笑逐颜开,用力点了一下头。

  「耶……好厉害!」我由衷赞叹道。

  「哼哼,是不是长得很美形?」她的语气和笑容都变得邪邪的。那就是……

  同人女!抱着印有「美男X美男」画面的BL周边产品时的表情!

  我回忆着杂志上刊登的安云野充照片。不由自主地点着头。「没、没错,很
美形的男人,看上去也很年轻的样子……」

  安云野的神情又在刹那间切换到郑重。捧起可乐杯子喝了起来。

  当她再度垂下眼眸……那张飘动着若隐若现的忧伤的精致面孔,露出大人似
的严肃表情时,我会产生一种,她是否在刻意利用她那与她父亲安云野充相似的
俊美容貌,意图诱惑我……这样的错觉。

  「父亲有着固定的恋人,我称他为伯父。我的祖母在那个时候得了重病,为
了让她可以看到父亲组成家庭养育孩子,父亲被迫结婚了。虽然祖母一去世,父
亲就和母亲分居,跟伯父住在了一起。……而当初结婚的提议,是我的母亲主动
提出来的。她出身良好,自己是一个教师,却有着不可告人的性癖和无法停止玩
乐的灵魂。所以想要借着与安云野充的婚姻给她自己设立一个安全的屏障。」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我面前过。中学以前都是
由请来的家政妇照顾我。之后我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因为,父亲工作很忙,
不是在各地演出就是在工作室里作曲,幸好有伯父一直在他身边。啊,说起来,
尽管他们这么忙,每年在我生日的时候都会亲手准备礼物,然后约我吃饭。虽说
一年只见一次,但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却有着说不出的愉快。所以,比起母
亲,我更喜欢父亲和伯父。」

  默默听着她的轻声诉说,我不自觉一口接着一口地将杯中的咖啡都喝完了。

  胸口感到有些压仰,嘴里充溢着干涩的味道。明明觉得不便评论,却还是忍
不住低语:「安云野充是一个怎样的大忙人是可以想象,但你应该和母亲一起住
才对吧?」

  「母亲……啊……」她好像听到了有趣到不得了的词语一样,笑得趴到桌上。

  「嗯,怎么说呢?我的母亲,她跟别的母亲不大一样啦。……她,美丽到让
人害怕的程度。我望着她的时候总是记不起她是我的母亲,只觉得她是一个带有
魔性的美人。」

  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既然安云野的母亲也是同性恋,那也许是讨厌
小孩子的也不一定。那么合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母亲以前是教师,不过在我小学毕业之后她就辞职了。一般人都以为她是
去做专职家庭主妇了,当然其实她一天也没做过。和父亲不同,她是另一种意义
上的大忙人。白天参加插花、舞蹈、茶道等训练班,到了夜晚就去专门的PUB
钓年轻的女孩子玩。……偶尔打电话给我,说的都是同样的话。叫我维持优秀的
学习成绩,不要丢她的脸。另外她得知我在学校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性向,非常生
气,经常严厉的责备我。说我应该学习她,在保护好公众形象的前提下才可以怎
样怎样……」

  冷汗。有安云野那样的母亲还真是恐怖啊。

  我这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面,但是一直被父亲挂在嘴边提起的温柔母亲,
在我的心中一直稳固地保持着美好而又亲切的形象。

  比起安云野,似乎是我更幸运一些。

  刚才那杯不怎样的冰咖啡让我此刻口渴得要命。

  招手叫来服务生。我拿起餐单,仔细的一行行看下来。「2个蛋塔。还有冰
橙汁。」

  坐在对面的安云野,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致的含笑注视着我。

  「不要盯着我看。」我粗声警告着。

  「白井好可爱。」她笑得更甜了。「好啦!现在换你说!」

  「我?说什么?」

  「刚才我已经说了这么多我家的事情了啊!还包括了许多狗仔队想追也追不
到的独家爆料呢!现在应该换白井说了吧?」她将手伸向托盘,撕开了之前一直
没有动过的装着炸薯条的纸袋,再拆开番茄酱盒子。挂着窗外阳光般的开心笑容,
一边悠闲吃起薯条来。

  「谁也没有拜托你一定要说那些吧?!」小声反驳。

  「来,吃吗?」她拿起一个沾了番茄酱的薯条递到我眼前。

  「不用!」我坚决的摇头。

  「白井!」她立刻蹙起眉头,露出非常困扰的表情。「我们难道不可以做好
朋友吗?」

  莫名奇妙。我干嘛要和你做好朋友啊!忍耐着没有直接吼出来。「安云野同
学……」我尽可能平心静气的。

  「哇!你叫我安云野同学!」她脸上放着光,像对中了奖券似的大叫起来,
打断了我的话。

  「你,干,嘛?」我咬牙切齿。最讨厌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元气女生。

  「没有啦!只是平时,别人不是叫我安云野会长,就是叫我安云野大人,也
有人叫我安云野公主殿下……」她闭起眼睛,还好像很害羞似的伸手摸了摸自己
的脸颊。

  「够了……」我忍无可忍。这家伙……

  「白井……我们果然是好朋友吧!」果然又抢在我前面讲话!还一付自我陶
醉的自恋面孔。

  「谁跟谁是好朋友啊!!」我按住桌子大声喊道。

  碰!托盘撞到桌角的声音。把送蛋塔和橙汁上来的服务生吓了一跳。

  「白井不愿意做我的好朋友吗?」可怜兮兮的声音,无比哀凄的嘀咕着。

  「嗯……」

  「那,你是想做我的女朋友?!」光速地变成了雀跃无比的欢声。

  「你,休,想!」望着她甜美可人的笑颜,我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

  「那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好朋友?」她扑在桌上,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
明亮的眸子闪动着促狭的笑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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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ET1 2010-1-11 08:39

  28。

  安云野「说吧说吧」地连声催促着,洋娃娃般的脸孔上浮现出天真烂漫的笑
容。

  倒底有什么可说的啊。我在心底抱怨着。

  啜了一口,冰凉的橙汁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果然清爽不少。

  「我的父亲是白井博贵,KIT前代社长。母亲是白井真弥,钢琴教师。父
亲和母亲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去世,父亲是今年年初去世的。

  以上。「

  「啊……白井好冷淡!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白井的事情而已!」安云野露出
不满意的表情,竟然撒起娇起来了。

  我继续喝着冰冻可口的橙汁。心里想着要不要再点一杯。「白井家没有安云
野家那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存在。我家的基本情况,其实你早就知道了。」

  「的确。不过,那仅仅是学校里的老师同学都知道的讯息而已。」安云野将
薯条塞进嘴里的动作不知不觉放慢了。「而我想知道的不止是家庭背景那么表面
的讯息。……我,想知道白井现在的生活。想知道白井的内心世界。」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无需拐弯抹角。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橙汁。未溶
化的冰块积在杯底,折射出冷冷的光芒。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水泽她是个疯子!」

  安云野是学生会长,换言之她起码是高我一年的学姐。可是我忽然觉得她是
个单纯的孩子,要不然怎么会用这么鲁莽的方式,毫无技巧的说着情敌的坏话。

  「所以,我今天和你见面,就是希望你将你所知道的有关水泽的事情详细告
诉我!」内心的想法冲口而出了。

  「虽然原本就知道是这样……」她失落地笑了一下,「不过被你当面说出是
为了水泽才和我见面,真是让人有点……」当总是闪耀在脸上的笑容褪去之后,
一退缩就垂下眼眸的她,看上去睫毛长得稍稍有阴影落下。

  我转过脸不去看她。招手叫来服务生。「再给我两杯冰橙汁。」

  安云野手肘撑在桌子上,捧着自己的脸蛋,在呕气似的一言不发。

  橙汁送上来了。杯子外部也有冰冷的水滴沿着杯缘慢慢流下来。我拿过一杯
放到自己面前。然后递过去另一杯,将凉凉的杯子贴到她脸颊上。「不是好朋友
吗?」

  安云野一震。立刻伸手接住杯子。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嘴角很快
扬起笑容,酒涡又在两颊浮现了。伴随着叹息。「你,和水泽……」

  「我很喜欢她。」感觉在被疑问我跟水泽之间的关系,于是飞快地抢先给出
确定的答案。一说出口,感到有些不对劲。

  「真意外呢。」果然,被安云野敏锐地察觉到了。「我以为你会说『我们是
恋人』或是『我们很相爱』之类的……」

  「那么肉麻的话谁会说得出来啊!」我冷笑了一下,拿起橙汁杯子送到嘴边。

  心口漫起一阵阴郁的寒意。

  理直气壮的说我很喜欢她。

  好像辩护似的。好像在说这都是自己的责任,不是对方的错。

  都因为我的主动,并不是水泽想诱惑我。

  仿佛澄清了这一点就可以保护她的名誉一样。

  或者我只是,怎样都说不出她也是爱我的。

  「这个。」安云野将一个A4纸大小的大信封放到桌上向我推过来。

  将手覆在那个信封上,心中涌起一阵罪恶感。「你果然,用私家侦探调查了
水泽?」

  「口说无凭。不然你还以为我诬蔑小优老师。」她故作轻快的语调带着心酸
的味道。

  「什么小优老师啊!」

  「学校里的大家都是这么叫她的啊。因为她看上去很年轻嘛……不过亲和力
却比五十多岁的松本老师他们要差多了。」

  「原来如此……」忽然有些后悔,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一直逃她的课。不过,
那个时候的我绝对无法预知自己会爱上这个人吧。

  大致看了一下信封里的那叠纸张。

  从水泽出生在哪间医院,到她小学国中高中大学的简历以及毕业之后来到东
京,进入樱川授课和正式出道发行单行本的经历都按照年份写得一清二楚。

  关于那个病史,是水泽在15岁至16岁的一年间,于京都的一间精神病院
度过。

  出院以后,水泽的父母运用人际关系修改了水泽的简历,将她的年龄改小了
一岁,隐瞒了曾在精神病院待过一年的事实。然后为她申请了一间制度严格、以
高升学率闻名的学校。

  「隐瞒了那一年的话……」我翻到她的出生年月日。

  计算到今年。水泽优今年已经27岁了。

  「26岁。」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她已经,习惯这个谎言
了吧。

  发病时的水泽会进行无休止的轻度自残,会不间歇的大喊大叫,会破坏屋内
一切可以破坏的物品。直到她的父母发现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才将她送
到精神病院。

  心理医师认为水泽曾受过严重的刺激,无法自控的暴力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苦
闷。可是即使进行过一遍又一遍的催眠,也调查不出她痛苦的原因,甚至找不到
丝毫相关的线索。

  在精神病院每天进行药物治疗,6个月以后水泽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吵闹,每
天一个人不言不语的阅读书籍。

  又经过6个月的留院观察,医生判定她已经可以适应正常生活,于是出院。

  重获自由以后的水泽显得相当沉静稳重,同时变成了一个课业非常优秀的人。

  到了该回去的时间了。这时候的水泽,应该已经在超市选购晚餐材料了。

  不可能带着这些沉重的纸回家。我仍然将它们装回大信封还给了安云野。

  「什么嘛,明明是来找你告白的,结果我倒像个私家侦探来提供情报……」

  安云野垮下了那张线条美好的脸,用故意逗我开心的夸张表情不依地瞪视着
我。

  「白井!振作一点!是好朋友哦,记住!随时打电话给我!」

  我却连还以一个敷衍的礼貌微笑都感到力不从心。

  看完那些东西后竟然产生了如此激烈的疲劳感,心脏隐隐作痛。

  小小的水泽,是以怎样的心情,待在精神病院那么可怕的场所呢?还有,究
竟她受到过怎样的伤害?

  眼前忽然浮现出,水泽在黑暗中用人偶般幽冷无神的眼眸俯视着我的样子。

  那双眸子中凝固的哀伤,现在回忆起来,像是一种痛楚到无依无靠的绝望。


  29。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我立即冲向了玄关。

  刚刚把鞋子脱掉,将双脚放进拖鞋里的水泽,提起搁在脚边的挎包和超市购
物袋走过来,偏了偏脑袋冲我微微一笑。好像在问「你怎么啦?」一样。

  镜片后面的那双清澈眼眸,泛着端庄圣洁的光芒。水一样流动的目光那么温
柔……温柔到这种程度的,投注到我的身上。

  咬紧牙关。我低下头强忍着快要落下的泪水。

  即使她会觉得奇怪,我还是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紧紧的拥抱着她。

  水泽,明明是那么温柔的。

  绝对不是……绝对不是会动用暴力的精神病患者!

  可是……

  那让人厌恶的病历纸复印件。

  上面写着「……无法控制自身的暴行……」……猛然想起她专用的办公设备,
那套桌椅包含书架和CD架都是超硬质的不锈钢制。难道……?

  刹时间,那张魔鬼般阴暗的面容在我眼前闪现。还有那粗暴的插入、霸道的
手指在我的里面留下的炽热擦伤,这些记忆带着鲜明的触感,从体内将我肌肤扯
痛。

  腰部被我搂着的水泽,发出一声甜美的低叹。将拎着的东西再度放到地上。

  张开双臂,把我更深地圈入她软软的怀抱中。「嗯……真是的,IMAI好
喜欢撒娇啊……」

  光是听到她纯净柔和的音色在耳边低语,我就感到身体一阵发热。

  她全然不曾洞察到我的恐惧。

  更不会想到她的秘密已经在今天被我发现。

  这样子一无所知的她,用恋人的体温,毫无心机的爱抚着我。给予我可以尽
情贪图宠溺的怀抱。

  相比之下的我,是否,太卑鄙了一些呢?

  「优,我会保护你。」脸埋在她的胸前,我恍惚地低语着。

  「IMAI在说什么啊……」水泽伸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应该是我保护I
MAI哦。」

  「嗯……」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她。「今天的晚饭是?」仰起
脸,对着我心爱的人露出大大的笑容。

  「啊……」水泽立刻拿起地上的袋子,快步走向厨房。「今天有牛肉饼,要
不要做你喜欢吃的汉堡包?」

  「嗯……嗯!」我大声地应道。越努力对她笑,越有一种悲伤到喘不过气的
感觉。

  晚餐过后,水泽和平时一样关在工作室里赶稿。

  11点时我洗完了澡。走进厨房找到她喜欢的玉露,泡好一壶茶以后和两个
茶杯一起放在托盘上。走到她房间门口,我说:「优,开门。」

  门很快就开了。她带着受宠若惊的神色接过托盘。怔怔地望着我,说了句
「谢谢」,却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很忙吗?」只是望着她的脸,我就无法忍耐。

  「不忙……」她摇了摇头,「今天的预定,基本上完成了。」灼热的视线游
移不定,仿佛不敢接触我的身体一样。「IMAI还不睡吗?」

  「我喜欢你。优……」我轻轻推开她,挤身进入房间,反手将门关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句话在我的血液里流动,炽热地煎熬着呼之欲出。

  必须要不停地不停地向眼前的这个人诉说。

  我喜欢你。若要我停止倾诉就像要我停止呼吸。

  将托盘放到桌上,正打算倒茶的水泽,被我从身后紧紧抱住。

  「优喜欢我吗?」

  她一震,慢慢地转过身体,正视着我。「很喜欢哦。」

  身高果然是有压迫力的。165公分的我,即使是这样贴近的面对面站着,
被170公分的水泽专注凝视着的时候依然充满了紧张和微妙的兴奋感。

  当着水泽的面将睡衣脱掉,扔在地上。出浴后的身体曝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因热水而润泽的肌肤很快就紧绷起来。

  伸出手将她的眼镜拿下来,同时绽放出就像第一次对她那么做时一样的恶作
剧笑容。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捂住嘴角,胸口因喘息而起伏着。扭曲了端正的面容,
浮现出掺杂着苦恼的迷惑表情。艰涩地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的凑上来吻住
了我。

  当她的手抚上我的身体,我就知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人。

  如果她真正的心,什么也不愿意对我说的话,除了用肉体去吸引,还有什么
让羁绊达成的方法吗?

  只要映入她眼中的恋人是我,我愿为她鞠躬尽瘁。

  让舌头缠绕到一起。好像要夺取彼此般浓厚的接吻。

  我发出了,连我自己都感到淫靡的叫声……也被吞咽进她的口中。

  「嗯……」我张开口大口的喘着气,当急剧的呻吟终于可以释放出的时候,
身体已经被她翻转过去,按到了墙上。

  她从背后插入了我。

  「啊……」顶到了。那里。我泣不成声地呜咽着。

  「IMAI……」恶魔在我的耳边低唤,那煽动的声音可以让我的下体一阵
阵发热。随即就感到她的舌头在我颈间游动的湿热。

  越是屈辱越是欢愉。我不自觉地摆动起腰部,给予她可以插得更深的角度。

  水泽的手指是最可怕的利器,对我的里面无所不知,不留余地的一下下攻击
着我的弱点。

  我溃不成军。体液从腿间不断的流下去。

  因为手指一次次的律动,她已经沾满了水份的湿漉漉的手掌不停地摩擦到我
的后庭。敏感部位不间歇地受到强烈刺激,前面的阴唇变得异常柔软,入口就像
要溶化一样,贪欲地吸住她不放。

  我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样淫乱的,靠在墙上撑开双腿,被人从背后贯穿
之后用甜腻的声音哀叫喘息,并且下意识地扭动身体以更露骨的姿态,引诱对方
进行更疯狂的冲击。

  高潮了。我连膝盖都瘫软下来。无力地贴着墙壁跪坐到地上。

  水泽的手抽离了我的身体,但她将她自己整个人都贴到我的背上。带着情事
后激烈的疲累,她伏在我的耳后不停轻喘着。

  「优……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的悲伤,带着锐
利的刺痛一直划到下体。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的一切也都是我的吗?因为无法启齿,所以泪水代替了
哀怨的一切,在水泽看不见的角度疯狂地流下。

  背后的喘息声仍在继续。没有回应的话语。

  亲吻,却像雨点般,不停地,不停地落在我的颈上。


  30。

  之后的某个星期日。

  清晨醒来的前夕,我做了恶梦。

  在梦中,我一个人,在刮着强风的庭园内散步。寒冷的风席卷着细碎的樱花
花瓣,纷纷扬扬的粉白色,像暴雨般冲刷着身周的世界。

  「我和水泽分手了。」

  这句话,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无尽的悲凉缠绕在眼底,化作泪水汹涌而出。

  梦中没有水泽,没有任何人。明明谁也没有这么对我说,我却不知为何就是
知道了这个事实。我和水泽分手了。

  被丢弃了的我,漫无目的地在墨色的天空下行走。艰难地呼吸着空气中遍布
的痛楚,不停地想着「该怎么办」……整个幻境都是世界末日的景色。

  没有语言能够描绘的伤感,无处可逃的孤独和恐怖。

  并不是粹然惊醒的,只是浸淫在胸口无比苦闷的压抑感中幽幽醒转。

  一张开眼睛就伸手触摸自己的脸颊,果然都是温热的泪水。

  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吹动。水泽正躺在我的身旁熟睡着。

  转过脸,看着穿过窗户洒在了房间地板上的金色阳光,确认着此刻的世界才
是真实的。然后泪水伴随着感激之情再度落下,沿着眼角流到发际。

  「没有分手真是太好了。」

  只是个梦而已真是太好了。抱着残留着哀伤的不安心情,细细端详着恋人的
侧脸。

  想要拥抱。想要接吻。有一股想将她推醒的冲动。

  隔了很久,看得出睡得很香甜的水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微启的唇散发着KISS的香气。雪白的脸孔和颈部让人想要亲手体会那份
光滑。醒着时一直一丝不苟的漆黑头发此刻自然地散落在裸露的肩头。随着均匀
的呼吸诱人地起伏着的胸部透过遮盖着的被单甚至能看到乳头的形状。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目光渐渐向下滑动。

  好像嫌热一样,薄薄的被单只是随意地搭在她身上。

  可以看到她洁白的大腿外侧。

  我想象着那个肤触,然后胸口产生了很闷的感觉,张开口,不自觉地喘息起
来。想要得受不了了,想去抚摸。那神秘的内侧更是……

  体内涌动着越来越焦灼的欲望,我不顾对方正在梦中,心急地将自己贴上了
她的身体。

  近到肌肤相触,刚舔到她白皙的耳垂,我就下意识地压抑住自己难捺的呻吟。

  没有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滑入了被单下面。

  伸到她的腿间。

  奇异的温暖和包容感,崭新的亲昵愿望在胸中觉醒了。一想起刚才的恶梦,
就感到更加无法忍耐。迫切的想要得到对方,以及渴求着某个肯定答案的欲望,
催促着我的冲动。

  手指触到了那柔软的绒毛部分。刹那间我自己的那里也一阵紧缩,细细的渗
出湿热的感觉。

  我听到自己隐忍的低喘无比迷乱,心中默念着「水泽也是爱我的吧」、「会
愿意把自己给我的吧」,指尖大胆地向深处探入了。

  「嗯……」一抹纤细而轻柔的音色,伴随着情欲的甜腻,像浴后的香氛般在
我的颈间扩散开来。

  我一惊,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水泽竟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因为我的碰触,而觉得舒服、所以发出如此动
听的呻吟……我被无法预计的幸福感和微妙的自豪心情笼罩了。

  想着她是不是被我弄醒了,我不知所措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僵在那里。

  果然,恋人慢慢张开眼,一双迷蒙的溢满睡意的目光望向我。「IMAI?」

  那张无邪的容颜,完全不了解状态的神情,因为没有睡醒而迷迷糊糊喊我名
字的低语……在这一刻在我看来,她的一切都是对我的勾引。

  不由分说地掀掉碍事的被单,正面覆上她。

  樱桃色的乳尖竟然已在半勃起的状态。我像宠物一样将脸颊凑到她的乳沟摩
蹭着。

  停在她腿间的手,因为想着她既然已经醒来了那就可以做了吧而肆无忌惮地
动了起来。手指按到了似乎是阴蒂的部位。轻轻捏住那里……

  「啊……」水泽又发出了会令我兴奋得浑身颤抖的声音。

  「嗯,我喜欢优……」伴随着意乱情迷的吐息,我将脸埋在她胸前,手指更
加猖狂地伸了下去。碰到了入口,阴唇那里已经有了微微湿润。觉得这是自己的
杰作,我得意地试着拨开那可爱的花瓣,意图进入那紧致而湿滑的通道。

  「IMAI你要做什么?」意外的冲击力,使我怔在那里。

  是水泽用力地将我推开了。这一刻,她已经睡意全无。

  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我知道她一定会非常害羞,会说「不要」和「住手」……但是,不应该是这
样的,不应该是这样动真的将我推开,不应该如此严厉的正色的喝阻我。

  「优……我想要你……」再次倾身上前搂住她。仍然搁在她腿间的手,再次
抚上她的秘部。我尽可能温柔的抚弄着,感受着指尖的湿润,只要我用心取悦,
就一定能把心情传达给她的吧……知道我有多爱她的话就会原谅我吵醒她吧。

  「我不是故意不让你睡觉,只是真的忍不住……我会好好做的,一定不会让
你讨厌……」近乎哀求地柔声撒娇着,心脏却悬在半空中空荡荡地隐隐作痛。

  她冷冷地说道:「放手。」寒冰一样的声音。

  我的身体大大的抖动了一下。胸中的血液仿佛冻结了。求助般的深深低下头
去。

  不要拒绝我吧。如果你拒绝将身体交给我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要如何在从
心脏通过血管漫到全身的冰冷痛楚中支撑下去……我在心底不断祈求她的接受。

  抱着一丝期待,当确认到她的入口充分湿润,手指滑进去一点点也完全不觉
得紧……我缓缓地推了进去。

  好热。优的里面……温暖潮湿柔韧……

  那一秒钟,我全部的思绪都集中在一点:手中的这个是我最爱的人,要用最
大限度的温柔与努力去做……如果她觉得痛,我一定不会乱动……

  「啪!」一记清脆的声响。将我从温热的情欲中惊醒。

  在肋骨间升起的一阵寒意中,我感到左面颊上丝丝钝痛燃烧了起来。花了一
点时间才意识到是被打了。

  从我像受伤的野兽一样跳下床冲进洗手间,到我走回床边一件件穿上衣服,
水泽始终保持着沉默。

  之前在洗手间梳洗,对着流理台的镜子注视着狼狈不堪的自己,满心痛楚的
时刻,不听话的思考回路仍然在期待着对方是否会突然恢复温柔,拥抱我说对不
起和喜欢我。

  然而当这个幻想破灭的时候,我整个身心都被巨大的愤怒的席卷了。

  我俯视着将背部朝向我侧睡着的恋人。想要和好。所以按捺着极度委屈的心
情,用如果是过去我的自尊死也不会允许的低姿态,柔声说道:「优……我刚才
弄痛你了对吗?」

  明明经过了充分的润滑,手指进入的时候也畅通无阻,触到的内部也毫无紧
迫感,但我只想归咎于是自己太过急进才会令她这么激动。

  至于自己平时一直是以怎样的包容和取悦态度迎接她的插入的,我已经不愿
意去联想那么讽刺的对比,更不愿意陷入「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却不肯接受我」

  这样可怕的思维模式。我只想听她亲口说。只要她承认是因为我的动作让她
疼痛难忍,我就接受这个理由。哪怕要我下跪道歉也可以。

  可是在安静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后,水泽冰冷无机质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我说了『放手』的吧。」

  原来如此。我垂下眼眸笑了起来。是啊,当时她说了叫我放手的。那个嫌恶
的表情那个森严的语气就像在怒斥一个想要轻薄她的陌生人一样。

  是我自己不听话。所以被打了也好,现在又被责备也好,都是咎由自取。

  知道不会被挽留的,我夺门而出。


  31。

  天穹蓝得发白。云朵也像发了脾气一样躲得不见踪影。

  就是穿着无袖衫在吹拂的微风中会感到丝丝凉意,但又绝对不会去穿长袖衣
服的季节。打开的车盖给人一种可以呼吸自由空气般的心情,而以一个近乎蜷缩
的姿势窝在敞蓬车里低垂着眼帘的我,想着自己的脸色一定阴郁到可以去拍恐怖
片的程度。

  喝着从便利店买来的冰冻依云水,我用另一只手焦躁地按着手机的键。

  嘟嘟的铃声足足响了七八下,对方接了起来。伴随着奔跑时的轻喘。「现在
就到!等我!」

  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我不悦地吐出一句「可恶」。

  那个柔媚明快的声音,青春偶像般的活力,如此不合时宜,突显着我此刻的
沉闷。

  安云野一上车,就伸手拥住我的肩膀。像撒娇要母亲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轻
轻摇撼着。「我们换位子嘛!我来开!」

  我轻轻挣开她。「你开车?」

  「嗯!不是要去我家吗?给你指路麻烦死了,不如我来开!」她满脸幼稚的
喜悦表情让我哭笑不得,看上去像是跑车迷碰到了喜欢的车型就跃跃欲试似的。

  「你什么时候考到驾照的?」我边问边和她换了位置。

  她坐在驾驶座上,用打电玩似的手势抓着方向盘。「刚进樱川时就考到啦!」

  「噢……开车吧。」因为睡眠不足而感到背肌酸痛的身体无力地埋进座位里。

  水泽的事情变成了嵌进肉体的痛楚,每秒钟折磨着我的内部。感到眼皮有些
沉,想着既然她开车我就在路上稍微睡一会儿也好。

  「嗯!出发!」听到了引擎启动的声音。

  下一秒钟,刚合上眼睛的我就惊跳而起。「安云野!!」紧紧地抓着助手席
的扶手,我告诉自己绝不能放开。「你在赛车吗?!」一阵阵疾风在耳旁呼啸而
过。其实我更想说「你要谋杀我吗?」

  安云野一个人住的公寓意外的漂亮。房屋结构竟然与我家相同,也是2层型
的钢筋水泥式洋房,简洁的几何形状的流线形设计。

  然而与我家的米色系装修走的温暖路线不同,安云野的家充满了视觉的金属
质感。屋内的螺旋形阶梯也是透明的玻璃制。

  庭园里的泳池池水颜色,也和我家那种澄清的浅蓝色不一样,是一种模仿深
海的暗蓝。客厅里摆放着许多瑰丽的道具,我只在VR系的PV和LIVE上见
过,例如冰白色的鸟笼、紫色花瓣会溢出血滴的蔷薇、刀身泛着金色荧光的仿古
日本刀、镶满宝石和骷髅形状的倒十字架……但也并不净是这种风格,也有可爱
类型的大型绒毛玩具,比如让人一看就很想捏的卡通海豚抱枕,甚至还有做成水
果形状的圆珠笔等等……

  在前面带路的安云野,转头看到我好奇的东张西望的模样,居然露出一个有
点腼腆的甜笑,说:「这些都是我练习拍照的小道具,网上订购的……」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模糊地想着「对哦,她是摄影班的。」……

  安云野的卧室在楼上,比想象中整洁。看她的外表,就和我一样显然跟做家
事完全扯不上关系。可是她的房间,竟然比水泽搬来我家之前的我的房间要干净
整齐得多。

  比如床铺、写字台和书柜都是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要说有哪里凌乱,那就是
随处乱扔的习作照片了。

  注意到她的床前还贴着许多照片,用色彩明亮形态各异的卡通大头针慎重的
钉着,贴满了泛着金属光泽的墙壁。

  好奇地凑上前仔细一看,立即暴走。「你敢偷拍我!!」

  吼出声才发现安云野不在旁边,她刚刚说「帮你拿点喝的」,就下楼去了。

  都是我在樱川学院念书时的样子。这人还有起码的道德,不算跟踪狂,仅限
于校内偷拍。有独自在学生餐厅吃东西的照片,有上课时不专心望着窗外的照片,
有放课后穿过篮球场的照片……充满了生活气息,一张一张清新自然的画面,我
所不知道的自己。

  怎么说……她这种做法,真「动漫」啊。我头疼的叹息着。

  安云野端着两杯蜜桃汁走进来,见我一脸不爽的坐在她床沿,竟然眯起眼睛
笑了起来。两颊的酒涡不管看几次都带着少见的恬美。

  这位坏心眼的好朋友,经常挂着让人觉得她随时就要恶作剧的顽皮笑容。然
而这一刻她邪邪的笑容伴随着更露骨的捉弄。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为了看她墙上那些的照片就毫无神经坐到了她

  的床上。而她一进房间的门就看到我坐在那里望向她,感觉好像某种邀请一
样。

  「可恶……」,我掩饰着尴尬,边说边站起身,「你是狗仔队吗?」

  「那你就是我唯一要追的星哦?」她把蜜桃汁放到旁边的写字台上然后走向
我。

  「这种哄女孩子的话老土到……」我的声音中断了,安云野抱着我向后推倒。

  意外的冲击让我仰天倒在了床上。

  安云野的双手按住了我的肩膀。笑容消失了,那张精致的面孔带着困惑从上
面俯视着我。落寞的眼神,求助般的凝聚到我脸上。

  近到呼吸相触的距离。暖昧地维持着压倒的状态。空气中却只有洁净感。

  我平静地望着她。没有讨厌也没有心动的感觉。带着模糊的哀伤,想着为什
么这个人要喜欢自己呢?

  没有让对方也爱上自己的胜算,明明只会让自己难过而已。难过了还要一脸
若无其事的表情和对方见面。只要这样就可以满足了吗?

  想着安云野的事情,不知不觉舌间感到干涩起来。越来越强烈的感同身受,
让我不寒而栗。我对水泽,应该不是单方面的心情吧。她说过爱我,一直激烈的
抱我……我努力地确认着自己是被珍惜的。

  一直大大咧咧的安云野在这一刻看上去无比羞涩,以对待易碎品一样轻柔的
动作,将双臂缠绕了上来。翕动着长长的睫毛,清澈的褐色瞳孔像正在询问「你
在想什么?」这样望着我。

  「我长得很像床垫吗?」板着脸不耐地望着她。

  「白井好可爱……抱上去软软的好舒服……」安云野声音甜甜的,一脸依恋
地将身体压在我身上。就因为她的性格是这样,所以不惹人讨厌。因为即使现在
的动作看上去友情以上,也感受不到色欲。

  「你很重啊。」我毫无情调地冒出一句。

  「哼。」她闹别扭似地将脸转向一边。「还以为白井会脸红的。」

  「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就像被一只大型牧羊犬压在身上一样。」

  「你见过有这么漂亮的酒涡的大型牧羊犬吗?!」

  「你现在又没在笑!哪里来的酒涡!」

  两个人瞪视着彼此,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进行着没营养的对话。

  「哼……」美貌又富有魄力的学生会长再度嘟起嘴巴叹息起来。「一想到你
每天都被水泽那家伙抱,我就生气……」

  听到水泽的名字,胸口一阵刺痛。之前从家里跑出来,正好接到安云野的电
话,我就说了自己心情不好,但并没有说具体原因。自尊心和多虑都是无法改变
的本性。绝对不想让安云野认为我没有被水泽善待。「有什么好生气的……」我
虚弱的笑了一下,「只要安云野愿意,想被你抱的女人会像KAT- TUN演唱
会门口排的长队一样吧。」

  「切!只要白井愿意,想抱你的女人会像NewS演唱会门口排的长队一样
吧?那你为什么只肯给水泽一个人抱啊?」

  脸颊发烫了。下体深处和被水泽打到的部分又一起隐隐作痛起来。

  「喂,安云野。」收起开玩笑的语气,带着一点踌躇,我认真的问道。「假
设你的恋人想要抱你,你会拒绝吗?」

  「抱我?」安云野偏了偏脑袋,也正色起来,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那有什
么不可以?」

  「你不是攻吗?」小声的。

  「对啊,但H的时候没有差别吧?」她眨着眼睛,不解的神情像在说我提的
问题很奇怪。「对方想碰我,我却不让她碰的话,对方生气了可怎么办啊?」

  原来是担心对方生气啊,汗。这家伙意外的是个心细体贴的人呢。这下轮到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恶作剧的笑意了。「但……是,你不怕痛啊?」

  「那个……」安云野的脸居然刷地一下红了。「怕是怕痛的……但是,作为
受的对方,不是也一样忍耐着疼痛给我做吗?人家能忍我为什么不能忍?攻应该
更坚强吧?」

  「你会害羞啊!」我爆笑起来,伸出手捏捏她的脸。好光滑,又有弹性,还
气鼓鼓的。

  「你笑什么笑!」她的腮帮子鼓得更厉害,眼睛都吊起来了的瞪着我。「你!

  你难道觉得我是很不知羞的人吗?!「

  「有个番茄安在你的脖子上了!」

  「我的脸才不红!」动画里的学生会长都是如出一辙的高贵优雅冷静腹黑,
而眼前暴跳如雷的安云野大人却像百面相一样表情丰富。「是白井非要问这么H
的问题的!」

  「是是,抱歉,我没有掌握好尺度,居然在不谙世事的清纯派安云野公主殿
下的面前说什么抱不抱的……」

  「哼。不要仗着年上就把我当笨蛋啊。」她又别过脸,用不甘心的口吻轻声
抱怨着。

  「我年上?你不是三年生的前辈吗?我是二年生哦。」我惊讶于她的话。

  「切。」沉默了几秒,她气哼哼的,不情不愿似的说了出来:「我提前两年
上小学的。所以和樱川现在的一年生是一样的年纪。」

  「好厉害!」我由衷的赞道。「你真聪明啊,5岁就上小学了。」虽然这么
说,我心里其实是有一种「果然如此啊」的感觉。因为一直觉得她没有前辈的样
子。「一直默认为你比我大1岁,没想到恰恰相反。喂,比我小1岁的安云野同
学!」一直这样压在我身上也太不成样子了,所以我伸出手想推开她。结果被固
执的按住不放。

  「才没有比你小1岁!我的生日比你晚6个月,所以是半岁!」她急切的声
明着。形状优美的嘴巴半张着。可以看到里面艳丽的舌头。异常妩媚的眼瞳透出
不想被小看的激动色彩。

  我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这种感觉又来了。莫名奇妙的就是感到她正想用那
瑰丽的容颜诱惑我。「越是小孩子就越是想当大人的。」我想要笑着打发过去,
挣扎着坐起身。

  下一秒钟,眼前的光线突然被挡住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在我的唇上擦了一下。

  浅浅的,只有碰触的吻。

  毫无防备的被快速亲了一下的我,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亲吻的时候两个人的脸靠得太近,因此反而看不清彼此的容颜。

  所以当安云野再度抬起脸的时候,我才看见她五官清晰的美丽面孔,褐色的
眼眸里盛满了不再孩子气的悲伤。

  不等我开口,她就抢在前面耍赖似的辩解道:「我不是非礼啊!」

  「那你是干嘛?」对她的行为我只是吃了一惊,并没有愤怒或厌恶,这也是
因为那个吻不带有丝毫色气的关系吧。

  「情报的谢礼。」

  「耶?」

  「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亲吻白井时我会有怎样的心情。」

  「现在你发现是什么心情呢?」

  「……郁闷的心情。一想到你是属于别人的,心情就好压抑。」

  「我也没有办法。」正视着她近在咫尺的美丽任性的脸孔,我冷酷的直言。

  「接吻的话白井是一定不会允许的。所以我只好突然袭击,轻轻碰一下……」

  她顿住了,苍白着脸,声音颤抖了一下。随即振作般的眨了眨眼睛,恢复了
一惯耀眼的笑颜,语调轻快地说道:「今天找你,因为调查到了重要的情报。所
以,作为谢礼,刚刚那样不过分吧?」

  「关于水泽?」我的心脏立即狂跳起来。胸口的疼痛一直传递到了指尖。

  「嗯。」安云野点了点头,像在说着「不开玩笑了,接下来谈正事」一样让
开了身体离开床边,招了招手示意我也到电脑前去。「给你听一段录音。是我向
我母亲打听水泽的事情时的对话。」

  「你母亲认识水泽?」

  「嗯。她是水泽国中时的班导师。」

  打开了一个音频文件。

  长度是12分钟。

  「喀」的一下按掉录音键的声响,那段仿佛使空气都产生了骇人震荡的交谈
结束的时候,我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这样的刺痛也无
法麻痹我淹没在了肉体正被腐化般的疯狂绞痛中的身躯。

  这个世界上的恶魔,一定原本都是人类的。就像我。「反正每年都有人死,
为什么安云野的妈妈到现在还活着呢?」在阴影中露出了微笑。伴随着骨骼近乎
碎裂的咯咯声,短暂静默后轻轻开口的我,发出了让自己背部也升起一阵寒意的
镇定清澈的无机质声音。

  「白井!」安云野张大了漂亮的眼瞳。「振作一点!」

  我抬起眼睛,对她露出了家族遗传的甘甜笑容。「我很振作哦。」内部像有
大火在燃烧,喉咙感到前所未有的干渴。伸手去拿桌上的蜜桃汁,碰触到杯身的
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到了无法端住杯子,接着才意识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大幅
度的战栗着。

  「不公平」与「可恨」的心情替代了我的灵魂。

  那录音的内容已经清楚的揭示了某些事实。虽然之前就猜到水泽的过去也许
埋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禁断的恋物语,所以一直积极的想要挖掘。然而那些不堪
的内容真的摆到眼前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承受力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无尽的
愤怒,想要毁灭世界。

  颅骨内刚刚经过一场地震。我竭尽全力挽留着残存的理智,命令自己用大脑
思考。

  安云野的母亲,一定就像安云野所说的,是一个美丽到让人害怕的女人吧。

  从她讲话的声音就可以听出来,那种透着傲慢与洁癖的,像名贵的水晶风铃
一般高雅的音色。然而那个美丽动听的音色带着悦耳的轻笑,像在谈论天气一样
毫不在意的说着:「水泽优?啊,那个孩子!床上技术不错,人也很听话……不
过有传言说她后来变成神经病了?……」

[[i]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48 编辑 [/i]]

白痴1号 2011-5-22 00:04

  32。

  像一个没抢到糖果的孩子,听完那段录音之后我就一直不想说话。

  呼吸道涌上一阵阵微凉的痛楚,窒息感令人无法言语。疼痛渐渐平息以后,
知觉化作彻骨的寒冷凝结在了心脏的位置。

  安云野悄悄窥探着我的脸色,收起了一惯的生动笑容,唯恐触怒我一般谨言
慎行。

  她下楼了一会儿,回来以后手上多了一个有着橙红色卡通字标签、跟香烟盒
一样高度但宽度要小一半的白色半透明小匣子。她柔声说:「巧克力吃吗?巧克
力是最神奇的糖果,吃了心情就会很好,是健康杂志上这么写的哦。」

  想说你这种人怎么会看什么健康杂志,但却无法发出声音。冰凉的痛感像溶
入了血管,再怎么分散注意力也无法忽略。

  看到我这样,安云野也陷入了忧郁似的闭上了嘴。只是静静的坐着陪我。

  骤然降落的暴雨声将我从梦中惊醒。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有些迷濛,一道道灰白的雨水疾速地滑行在苍茫空间的
画面像某个陌生的布景,多雨的夏季类似一幕凄艳的梦魇。

  夜幕中的房间,只有电脑台上的一盏小灯散发出微蓝的光芒。

  缓缓撑起身体,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安云野的床沿,只是刚才似乎倒在了床上
伏在她枕边睡着了的样子。

  安云野居然维持着和先前一样的姿势坐在一边。无垢的眼神,守护天使般的
望着我。

  张了张口,忽然听到自己舌间吐出的无机质音色,我的心又惊悸的跳了一下。

  「回去了。」简单的一句,我听到自己这么说。然后起身下楼。我怀疑此刻
的自己,在安云野眼中是不是也成了一个双目无神的人偶。

  安云野本能地说了句「我送你回去……」,我飞快的回答「没有必要。」说
出口后,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近人情。冷漠中渗出些许仇恨感的语气就像迁怒。

  或者我的确是在责怪安云野为什么是那个人的孩子。

  不过我不会道歉。

  如果安云野送我回去,万一被水泽目击到的话会造成怎样的误会。

  我已经清楚,名为妒忌的心情,是如何将失措的灵魂放逐到地狱的。所以这
种仿佛肋骨都被磨碎般的痛苦,不想让水泽体会。

  立刻就发觉自己的幼稚了。擅自深情。

  车子沿着海岸线中速行驶,风吹拂在脸上。隐隐冲动想要流泪。

  越接近越想要逃避。想见水泽,又不想这么快就见到她。

  将车子停到车库。一个人走到附近的便利店,在摆放着各种颜色可爱的糖匣
的货架上找到了那个:明治的CHOCO

  BABY。就是先前安云野问我要不要吃的那款巧克力豆。

  打开盒子,倒了几颗在掌心,一口气送进嘴里。酥软的微甜,细细地在口中
融化。

  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孩子总会缠着父母买糖吃,因为那触手可得的甜蜜,实在
太幸福了。只要尝到渴望的甜蜜,就很满足。

  ……可是,谁说吃了巧克力心情就会变好的呢?

  我又倒出一堆巧克力豆,动作粗鲁的送进嘴里。缓缓地咀嚼着,柔滑的甜意
像雨后水洼中的光晕般扩散。

  「骗子。」喉间哽咽的苦涩在刹那间崩溃地爆发。眼眶中有热热的水滴无声
的掉落。我握着CHOCO

  BABY的盒子,心脏痛得想要弯下腰去。

  刚打开门就听到一声房门的碰撞声。

  我一面在玄关换着拖鞋一面茫然聆听着熟悉的脚步声。

  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平时的这个时候房间从来不会如此昏暗,我会坐在灯火
通明的客厅餐桌前,听着隔壁厨房里水泽做料理时温暖的动静。

  「你回来了!」伴随着话音,身体已经被眼前的人紧紧拥进怀里。

  呼吸着她颈间清甜的香气,感觉到她还穿着早上在床上时的浴衣。无意识地
说了句「你睡到现在么?」

  代替回答,她轻微的喘息像在压抑悲伤一样,紧紧将我环住的双臂惧怕拒绝
似地颤抖着。

  被她拥抱着就会失去全身的力气。

  所有的愤怒、委屈、悲哀,一起凝聚成满心酸楚的无助感,渴望被安抚。渴
望因她的言语和动作而得救。

  「开灯吧。」我静静地说了这一句。因为安云野的母亲的话,无法释怀的我,
心情已经极度阴暗,不希望连家里的屋子也这么不开灯的暗着。

  「好。」水泽的声音无比轻柔,今天早上冷若冰霜的低沉口吻已经无影无踪。

  依依不舍似地又拥紧了一下才松开我,走过去将灯一一打开。家又恢复了往
日的光明。光线明亮的状态下,看得到她忧心忡忡的表情。

  赌气似地,明明想要避开的目光……还是和她撞上。

  她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起勇气似地再度朝我走过来,伸出双臂试图抱住我。

  我轻微地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如果要推开她我反而会非常心疼她的感受。只
好怀着不甘心的心情,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我要换衣服。」将脸转到一边,
我这样说着。

  「我帮你换……」她轻声我在耳边说着,纤细的音色带着处女般的羞怯。

  明明是一个不知道进入了我多少次却一被我摸到就变得凶巴巴的粗暴家伙,
为什么会这么诱人呢……

  我明明是记恨着那件事情的。为什么温柔的说一句话就足以让我感到可以原
谅呢?


  33。

  「我好想你。」咒语般甜美的句子。

  像听到了月色流动蔷薇绽放的声音。我怔怔的站在那里,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视野失落在缓慢闭起的眼帘。

  想说「想我的话为什么我出去一天你都没有打电话给我呢」,却懒得开口。

  感觉到T恤被撩起、那纤细灵活的手指在我微冷的肌肤上肆意地游走。

  呼出的热气轻轻吹拂到胸前,湿热的口腔含住了我敏感的突起。

  舌尖舔着乳晕不停翻搅,唇瓣像吸食果冻一般交互吮吸着,从左边到右边。

  不用看也知道两边的乳头都已经被玩弄得渐渐挺立,舒服地发涨起来。

  「嗯,嗯……」我忠实于感官刺激发出了难捺的呻吟。扭动着腰部贴上她的
身体。被喜欢的人亲密地抚弄着,甜蜜到叫人放弃思考。

  拉链声。她的手指沿着下腹部滑了进去,隔着内裤一下下用力地抚摸着我不
知何时已经湿成一片的股间。坏心眼的逗弄只持续了一下子,我的下体就已经淫
猥地主动蹭起她的指腹。很快,长裤和内裤就一起被褪到脚下。

  被拨开的那里,不知羞耻的在恋人的指间一张一合。渴求着淋漓尽致的给予。

  水泽覆在我入口的手掌已经被打湿,甚至有体液从她的指缝沿着我的大腿内
侧流下。而她依然耐性地来回揉搓着,仿佛在欣赏我的焦急。

  想要。想要她更多更多的爱。连身体都如此倾诉着。明明是放荡而令我羞赧
的行为,我却无法不喜欢。

  祈盼着更激烈的厮磨,我无意识的夹紧双腿。娇柔的不愿相信是从自己口中
泄出的呻吟已经越来越大声,卑贱地向水泽哀求着。

  「为什么把腿并拢……IMAI不喜欢吗?」喃喃低语着,水泽蹙起眉头,
镜片后的目光哀怨地投向我。

  我咬紧牙关,拼命摇头。

  像在说着「太好了」,她立即绽放出一个孩子般天真的笑容。「那就分开一
点嘛。」

  喉咙哽咽着。我感到全身酸软。

  即使那么痛苦难熬了,只要一想到安云野的母亲就无法维持冷静,但还是无
法讨厌眼前这个人,整颗心都恋慕着她,喜欢被她支配,愿意任她摆布,渴望在
她的身下达到高潮、在她的爱情里确认自己的存在。

  水泽拥紧了无力的我,将我带到客厅的沙发前。

  当时的我,在这里捉弄的亲吻了她的嘴唇。

  那个任性而不羁的孩子,此刻已经是任由她摆弄的玩具。

  水泽细心的蹲下身体帮我把袜子脱掉。接着把长裤连着内裤一起扯了下来,
再伸手将凌乱的T恤从我的身上剥除。

  衣物上的装饰链碰到地板发出的微小噪音,可以看出一向教养良好的水泽此
刻的心急。

  一丝不挂的我,仰面正对着她。羞耻令我脸颊发热。腿间的湿润和内部的焦
灼提醒着我在水泽面前是淫乱到没有尊严的。

  她将眼镜摘下来放在旁边的杂志架上。正当我的视线无意识地追逐着这个动
作时,她忽然俯下身体亲上了我的嘴唇。

  轻柔的,感觉不到一丝单方面性欲的,充满体贴的吻。细腻辗转的爱抚着我
的唇舌。

  松开我之后,恋人目光真挚地正视着我的眼睛。「今天早上,抱歉打了你。」

  我来不及作出任何回应……下一秒钟,她的唇又落在了我的唇上。

  和先前完全不同的,舌头直接侵入到我口中搅弄舔吮着、让我越来越热的腿
间又有体液突然溢出来、充满了掠夺感的暴虐之吻。

  「腿张开……」猥亵的用词从水泽的口中平静地滑出,却像神职人员的谈吐
般优雅圣洁,带着不可思议的盅惑力。

  双膝战栗着,被羞耻和兴奋折磨得滚烫的秘部迫切地等待着。

  见我两腿都无力动弹的样子,水泽不耐地俯下身,抓住我的脚踝将我的腰部
抬高,让我的双腿对着她大大的打开。

  猛地插入的瞬间,手指与柔软湿润的秘部擦撞出了淫靡的声响。

  「啊……」是期待已久吗?果然不知羞耻的那里紧紧吮吸着水泽的手指。

  时而用力地顶撞到深处,时而戏谑地捏弄着核心。慢慢增加的手指将我的内
部充满,毫无顾忌的一下下抽送,紧密到使我只能不停喘息着承受。另一只手竟
然不知何时捏住了我异常敏感的阴蒂,用激烈的磨擦抚慰着因为太想要而焦躁不
安的性器。

  「呜……嗯……」我感到脚趾都已紧张的绷直,张开到极限的双腿像刚刚长
跑过一样又酸又麻,颤抖着下颚发出断断续续的啜泣。

  泪眼朦胧地望向水泽,却看到一付集中力都凝聚在我的腿间的专注表情。

  细碎的颤抖中,我沉没在了剧烈到疼痛的快感里面。高潮前夕特有的快要喷
薄而出的错觉和酸楚的紧迫感,让我更加淫乱地缠住了水泽的手。用湿漉漉的眼
神乞求着释放。

  所谓的小受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吗?水泽握住了我的心和我的躯体。情绪也
好欲望也好,让她恣意妄为的操纵也没有关系。

  那么胸口无法言诉的空虚感又是什么呢?不确定是否被爱着的恐惧感又是什
么呢?我是水泽的所有物,那么她是谁的……

  伴随着释放以后的脱力感,好像失去知觉般的下体还是贪恋地含住了水泽的
手指。

  闭上眼睛,泪痕在脸颊上干掉之后残余的轻微刺痛感唤醒了我的哀伤。就算
我在这里,在她的手中……我属于她,她的心就会倾向我了吗?强势地抱我就表
示爱我了吗?

  高潮后身体濡湿的感觉非常淫荡。

  我去洗个澡吧。这样想着。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连眼睛都不想张开。

  慢慢抽出手指,水泽轻轻的喘息着。在我的额头印下一吻。「去洗澡吗?…

  …「

  即使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声音也无法令我安心。那些无法对我解释原因的突如
其来的冷漠与暴戾才是她的本性。

  「嗯……」我支撑着坐起身。忽然觉得肚子好饿。

  「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今天有天妇罗,我去把虾肉、牡蛎、蛋卷和青菜炸
一下就好……」水泽像是心灵相通一样地柔声说道:「你先去洗澡……洗完就可
以吃了。」

  「嗯……」就算再怎么不愉快,也无法开口就说「你以前有没有跟别的女人
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话。还是先洗澡吃饭吧。

  忽然,听到了门铃的音乐声。

  水泽也愣了一下,随即走了过去。门铃很规律地一声声响个不停。

  模糊地想着是不是订购的什么商品快递过来了。

  全身赤裸的我,明明知道在玄关那里是绝对不可能看得到里面的客厅的情况
的。却还是涌上一阵本能的心慌,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片刻,似乎门打开了。「您是……」冷淡而有礼的声音,是水泽。

  想着如果是递送商品的宅急便,水泽不应该作出这样的反应。刚打算上楼洗
澡的我,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然后,听到了那个明媚阳光般温暖柔和,仿佛天生含着笑意般的音色。「打
扰了。请问,白井小姐在吗?」

  是安云野!我震惊地抓住凉凉的琉璃扶手,差一点在阶梯上滑倒。

  陷入极度意外的慌乱。心脏砰砰地狂跳起来。


  34。

  「啊……!」突然地,只听到安云野这家伙,像碰到大发现一样惊叫起来。

  「你不是小优老师吗?!」

  「是樱川的学生吧……」水泽用矜持而冷洌的音色,平静地应道。

  「嗯!我在前面的7- 11打工!白井她订了现做的冰淇淋,店里答应了配
送的。不过今天生意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现做的冰淇淋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一份
份飞快地卖出去!我现在是下班了啦……不过因为店里实在太忙,我就顺路帮他
们把冰淇淋送来了!……喏,就是这个!小优老师你接好哦,拿了赶快放冰箱!」

  那甜美明快的纯真少女声线,无比流畅地撒着弥天大谎。

  我一身冷汗地滑坐到台阶上。

  「麻烦你了。」波澜不惊的回答。同时听到塑料袋的摩擦声和脚步声,似乎
是水泽把冰淇淋拿去了厨房。

  「啊啊……对了,小优老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浴衣!」安云野用天真
好奇的口吻,大大方方地这么问道。

  顿时,仿佛连时针的行走都嘎然而止,一片寂静无声。

  原本还暗自祈祷着「恶作剧快停止、安云野你这混蛋『配送』完冰淇淋赶紧
走人!」的我,背部一阵冷汗地屏住了呼吸。

  这、这家伙……是故意来捉弄水泽的吗?想让水泽难堪吗?

  她现在,完美地使用了在学校里十分常见的那种对老师讲话也口无遮拦的、
活泼外向的学生腔调,提出了貌似合理的疑问……

  感受不到丝毫悖德的气息、一贯予人严肃正直的印象的水泽,该怎么办才好
呢?

  因为太过不知失措,我的手不知何时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过速的心跳声穿过
我的掌心、刺激着我的耳膜。

  「我是白井同学的家庭教师,一直住在这里。」水泽语调平和而不失礼仪地
回答了。声音像教堂婚礼上的牧师一样神圣而庄严,带着与她本人气质极为一致
的古雅与清洁感,以及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水泽的镇定和沉稳佩服不已。

  「耶……是这样啊!」安云野没有丝毫停顿地接上了话,「您辛苦了!」语
气还是那么轻松愉快。

  「那么,辛苦你跑这一趟了。」送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可以看出,水泽
对自己的学生确实是不苟言笑甚至懒于应酬的。

  「那个……白井同学人呢?」从刚才起就一直相当悠闲的声音忽然掠过了一
丝急促。

  我突然感到,安云野是因为担心我……才会来到这里。

  「你找她有事?」平缓的语调显得戒备般的森冷。

  「啊啊……那个,之前店长来电话,有提到白井想买的那款巧克力后天就到
货了!所以……」其实安云野这种甜甜的可爱声线是那种很能讨长辈欢心的类型,
只是水泽显然不会吃这一套的。

  「她现在在浴室。稍后我会转告她的。」生硬的语气近乎阴郁了。

  我几乎要认为水泽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即使是一个漠视学生的教师,这
样在校外场合表现得如此不友好也很奇怪。

  「那……我告辞了。小优老师BYEBYE!」门几乎是立刻就关上了。

  听着水泽一步步走回房间、离我越来越近的足音。刚刚放下的心,粹然又悬
到半空。

  「我去洗澡了……」我站起来,转身准备上楼。

  「刚才就可以去洗了吧。」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抚过背后的皮肤。我的肩膀抖了一下。「那个冰淇淋我好
想吃!你去开门我就在想是不是送来了,所以……」

  「刚才那个女孩子……和你很熟?」水泽打断了我,像没有在听我讲话一样
自顾自的发出了疑问。

  伴随着暗涌的心悸,我尽可能自然地说着:「是艺术科的学生会长?我今天
才发现她居然在那个便利店打工……」

  「那个女孩子……好奇怪。」水泽还是像没有在听我讲话一样,心神恍惚般
兀自低语着。「她是不是喜欢你……」

  「怎、怎么可能!」即使连指尖都在颤抖,我还是坚决的大声否定了。

  回过头去,只见水泽低垂着眼帘,面部表情完全浸没在阴影中。「因为,她
明明站在门口,带着笑容,好像很没有心机似的说着话……但目光却飘忽不定,
总是有意无意的飘向屋内。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想见你呢……」

  「是心理作用吧……」我走下台阶,不着寸缕的身体轻轻贴上她。踮起脚尖
安慰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可是在被我吻了之后无动于衷地沉默着的恋人,使我内心越发动摇。几秒钟
后,终于看到她抬起脸,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嗯,应该是心理作用吧。」

  一瞬间,胸口被柔软的情绪涨满了。

  原本以为脸色会非常阴沉的她,居然露出了那么寂寞的表情,连微笑都带着
几分怅惘,楚楚可怜的眼神好像害怕被我丢下一样。

  想要溺爱眼前的这个人。溺爱到她相信被爱与呼吸一样平常的程度。

  「优,看不出来呢,你这么会胡思乱想?」用纯稚的笑容来让对方安心。这
个部分,安云野是否和我很相似?

  「可是!」虽然很小声,她还是像闹别扭的小孩子一样满脸任性地辩解起来。

  「那个女孩子长得好漂亮!」

  「啊……?」我差一点摔倒。原本凝重的气氛突然变得无厘头起来。

  「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又年轻。如果IMAI喜欢上她的话该怎么
办?」即使是非常文静含蓄的女性,在某些时候也是会露出可爱的表情撒娇和无
理取闹的。

  「耶……这样的话,我才应该担心!」轻轻惊呼了一声,我露出挑战的笑容。

  「现在一个劲地称赞她漂亮的人是水泽吧。难道是喜欢上她了?」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不懂得玩笑的水泽,果然沉下了声音抗议起来。

  原本惶惑的眼神也变得异常严肃,执拗地凝视着我。

  眨了眨眼睛,泪水差一点就要浮出眼眶。我很快的转过身。「我去洗澡!你
加油搞定天妇罗吧!蛋卷里要加辣椒粉……」

  刚踏上一格阶梯,背后就受到了猛烈的冲击。

  毫无防备地,我被撞到身体前倾几乎跪倒。吓了一大跳,然而,隔着薄薄的
布料,感受着从内侧传来的体温,拼命忍住的眼泪落在了晶莹的台阶上,漾出透
明的水滴。

  我想是因为她撞倒了我的身体,脸孔朝向下方所以泪水才会掉下来。

  被恋人从身后抱住了。

  她柔软的胸部碰到我的背部,心跳的声音响得仿佛就在耳边。

  「IMAI,对不起……」轻柔得像在担心将我碰碎似的吻,印在了我的后
颈。「以后绝对不会再打你。所以,不要讨厌我。」

  隐藏的哀伤之色被敏感地察觉、给予我突如其来的拥抱、温柔诚挚的道歉…

  …

  只不过……

  (问题不在这里吧!)

  我以为自己真的喊了出来。

 可是分明在胸口震荡着的寒冷、还有之前H的时候已经叫到嘶哑此刻感到疲

  惫又疼痛的咽喉,最重要的是没勇气说出「问题是你为什么讨厌我碰你」的
懦弱……提醒着这是幻听,让我在泪水的雾霭下自暴自弃地笑了:那些不安,原
来只敢在自己的心中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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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颜之日 2011-5-28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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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yh7021391 2011-6-4 19:02

  38。

  迷失在一栋在记忆中毫无印象的教学楼。站在废墟般的走廊,掠过支离破碎
的玻璃窗,迷蒙的视角,偶尔闪过向中庭地面投放着冰冷紫光的月亮残象。

  温室中所有的生命都枯萎了。沉寂的夜幕是幽静的淡墨色。

  我像水槽里的鱼一样无声游移。

  缓慢低空飞行的冰蓝色火焰在身侧漂浮,如同中毒的落樱、濒死的萤火虫。

  想要逃离。惊觉自己被困在巨大的墓地。

  冲入昏暗的棺木。门渐渐关上。意识到电梯故障的瞬间,我看到呼救灯的按
钮就在手边。微弱的红光跳跃了两下随即熄灭。

  密闭的黑色空间仅剩我手中的光源。彩色荧幕上写着的名字是我唯一的生存
机会,擅抖地按下快捷键……却发觉你的电话已占线。

  像被看不见的藤蔓缠绕撕扯四肢、太阳穴疼痛欲裂的感觉,在张开眼睛的瞬
间就消褪了。

  转动着双眸,渐渐清晰的景象让我发现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一丝柑橘系的清香拂过,雪白的手指温柔到不可思议地轻抚着我的面颊。

  滂沱的大雨还在下着。开着常夜灯的房间一时分不清白天黑夜。

  「IMAI……!」发现我醒转过来立刻倾身靠近的水泽,声音中带着前所
未有的沮丧和脆弱无助的泪意。

  张了张口,只觉得极度的干渴。几近脱水的感觉。「给我……」

  还没有说出口,水泽就已经站起身,拿起不知何时已经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瓶
依云水,倒入了加了大颗冰块的玻璃杯中。

  坐起身,接过杯子一口喝干。沁人心脾的冰水滑入胃里,生命力的复苏感格
外鲜明。「再来一杯……」

  杯子立刻又被倒满。

  「呼……活过来了。」放下空杯子,我掀开盖在身上的毛巾被,想要起床。

  「等一下!」水泽拦住我,露出欲泣似的表情。仿佛我随时会消失在空气中
一样。「你睡了十几个小时……现在觉得怎么样?」

  「觉得肚子饿。你的天妇罗呢?炸的食物就算冷掉了我也爱吃……」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没有戴着眼镜。漆黑的眸子里洒落出哀伤和犹疑的光彩,
视线小心翼翼地在我脸上游移,试图探知我的心情。「还没有炸过。如果你想吃,
我现在去做。」

  「还没有炸过?那你自己吃了什么?我睡了这么久,你有吃东西吗?」很自
然地就心痛起来。尽管由于学生时代参加的社团一直是弓道部所以臂力惊人,但
她的身体始终给我一种苍白纤细至贫弱的感觉。「你下个礼拜是截稿日了!这么
辛苦怎么可以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吃东西!」

  「……为什么……」沉默地凝视了我几秒后,她垂下眼眸。「你还可以若无
其事的说这些话呢?」清澈的音色明显地因不安而颤栗着。

  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平静到近乎失常。但是,一定会有的吧。喜欢一个人
喜欢到什么都可以原谅的恋心,一定会有的。当我做了很久很久的恶梦再度回到
现实的时候,发现心爱的人正守候在我的床前,这样就足够了。

  「就算有非常非常在意的事情,我喜欢优、想跟优在一起的心情也不会改变。」

  听到自己淡淡的语气,胸口像被针刺到般疼痛了一下。

  雨声越来越大,近乎狂乱。即使如此我还是听到了她轻薄透明的声线,梦呓
般哀凄的低语了一句「好害怕。」

  几乎是立刻,手就伸了出去。覆盖在她的手背,感受着细腻的肌肤相触,心
动不已。我爱着这个人,即使靠近会受伤害也不会停止将身体朝她靠过去。

  恋人的手轻轻翻转,掌心朝上。轻颤的手指羞怯地迟疑了片刻,还是与我十
指交握。「IMAI睡着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

  「不怕不怕……我只会呆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像唱着摇篮曲哄自己心
爱的孩子入眠一般,我柔声安慰着。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明明一点意识也没有了,却在睡梦中一直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我望着你,
害怕你是不是心脏很难受。还有你脑后竟然有伤口,虽然很小但的确流血了。我
洗手的时候还在自己的指尖看到血丝,你的里面也一定很痛?……」带着神经质
的颤抖,那悲伤的悔恨声掺着难言的恐慌和对她自己的厌弃。

  我主动将脸埋到了她的胸口。那散发着清香的颈间,优美的锁骨,温热的肌
肤。只要将浴衣的前襟再往下扯一点就可以用唇舌爱抚这对诱人的乳头吗?她会
紧张到哭泣吗?还是会生气的将我推开呢?可我就是如此地想要和她更加亲昵。

  一想起她和别人有过怎样的接触、一猜测她是否深爱着除我以外的什么人…

  …就痛苦得快要停止呼吸。可是只要一看到她的表情、一听到她的声音,疯
狂的负面情绪就烟消云散。光是待在她身边就可以安下心来。

  「没有关系。虽然凶恶的时候很可怕……」只是把真心话说出口,指尖就惊
跳似地一颤,内心慌乱起来。「但我知道优不是故意的。」

  「很痛苦吧。」她轻轻松开交握的手,爬到床上坐到我身边,抱住膝盖。她
小心地转过脸看了看我,又像害怕被鄙弃似的垂下了眼眸,将黯然的表情隐匿在
臂弯里。「跟我在一起,明明是这么痛苦的……」

  「所以说没有关系!」我的手追逐过去,再度贴上她此刻怯场的手指。「谁
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优在粗暴地发泄过以后,就露出这么楚楚可怜的神情,我
怎么忍心不原谅?」

  「IMAI……」她果然像受到了震动般抬起头。端正的面孔浮现着困惑与
不安。人畜无害的神情与之前的暴虐判若两人。「我经常在想,明天IMAI还
会继续喜欢我吗?我这么对待你,你总有一天会讨厌我的。」

  「会这样担心吗?不想失去我吗?」一激动,手撞到了她的膝盖。我居然脸
红起来,心跳的声音也变得甜蜜。

  「绝对不想失去哦。」柔声吐出这个句子的同时,水泽的目光在幽暗中变得
坚定。「IMAI究竟可以原谅我原谅到什么程度呢?我这样期待着。是IMA
I的话,就不用惧怕什么吗?所谓的幸福什么的暖昧不明的关键字也可以变得清
晰起来了吗?」

  「果、果然是水泽优啊!」强忍着唇边的笑意,我已经面红到恨不得拉起毛
巾被遮住自己的脸。「讲的话就像作品里的台词一样……」

  「对不起。」她老实地道歉,一本正经地低下头去。「但我没有说谎。」

  「我、我没有不相信啦!」我慌忙抓住她的手,声明道。她要是一沮丧,我
就会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了。「你这么死板!才不会是花言巧语哄女孩子高兴的
家伙……」

  「你还痛不痛?」她轻轻反握。关心的低语。

  「不要紧啦!是我先说了过分的话……你不要介意了!」

  短暂的静默,其实只是两秒钟。却足以令我忐忑。

  而水泽的眼眸清澈明亮,温和地注视着我。「你也知道,其实过分的不是你
吧。」

  「我不想说的。但实在气得受不了。」赌气般的,刚想把脸转开,却被水泽
吻了。

  伸手捧住我的脸,轻柔地吸吮着我的唇瓣。她的声音既像求恕又像感动。

  「对不起。不过,我好高兴。IMAI这么在意我……」

  紧张地抓住她浴衣的衣摆,涌起微妙的怒意,拼命压抑着细碎的娇声喘息。

  「原来你今天才知道我在意你……」

  「对不起……」重复着道歉,她的舌头滑入了我的口中,仔细舔弄着敏感的
内部然后一面吮吸一面将我的舌头深深含住。

  「呜……」只是接吻而已,我就觉得身体深处渐渐软化,腰部以下失去力气。

  「嗯……」非常不甘心,但是喜欢被她碰触的感觉已经成为了我的体质。

  经过漫长的接吻,用唇舌进行了如此深厚细腻的彼此舔吮,仿佛灵魂都揉搓
在了一起。我被她紧紧拥抱着,被深情地亲吻到浮起泪光的地步。被恋人粗暴对
待、拒绝碰触的事情,甚至于恋人过去的秘密在我身上刻下的伤痕突然都变得好
遥远,渐渐消隐。

  因为现在感受着她的温度的人是我。她想要传达的心情我都接收到了。

  「IMAI大叫『碰过别的女人的手不要碰我』时,我真的有一种吓到肝胆
俱碎的感觉。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像保险丝断掉了一样,有一个声音重复着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讨厌我,不愿意被我碰了……』……所以真的很
害怕,只想着要抱你、要抱你,不可以让你逃走……」水泽一边说着一边轻啄着
我的唇,祈求饶恕的眼神哀伤到仿佛随时会掉下泪来。「清醒过来的时候,IM
AI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那一瞬间我想的竟然是你死了吗?被我弄死了吗?然
后胸口就痛得快要窒息,这一生都没有尝试过这么痛苦的感觉,所以我明白了如
果IMAI死了的话我绝对会活不下去……」

  听到了这样的告白,做梦都不敢想象。胸口被突如其来的喜悦涨满。我伸出
了双臂回抱着水泽,主动将刚才只是亲亲嘴唇的吻用力加深。这一次换我吮吸着
她的舌头,温暖的触感和濡湿的声音使我的身体一阵阵发热。

  「喜欢上你以前我确实不明白想去抚弄跟自己一样的器官算是什么心理,可
是……」我撒娇似地一下下舔着水泽的嘴唇,发出了恳求。「好喜欢你。想抚摸
你。你诱人到让我受不了,什么也不想就会自然地对你出手,你身体的全部我都
想知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愿意呢?」手已经滑至她的腿间,指尖接
触到了大腿内侧微凉的光洁肌肤。

  水泽的眼角立刻湿润了,目光窘迫地动摇起来。「为什么要碰我呢……?我
会碰你的,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没有被拒绝。没有被拒绝。不敢相信似地在心底重复着这句。心跳加速。微
甜的酸楚涌了上来,无比怜惜的感觉占据了欣喜若狂的心。「嘴上这么说,但优
的表情分明就是在引诱我那样做啊……」

  「真的不是!」她摇了摇头,顽固地否定着。「我不是被服务的那一方……」

  意外的说出了让人心碎无语的话,她闹别扭般地将腿并拢,阻止我的手向深
处探索。


  39。

  尽管是被制止,但是手被夹紧在对方腿间的感觉异常情色。我不知悔改的,
逗弄般地摩挲着那里。「不是被服务的那一方是什么意思?连H的时候也要把攻
受分工得这么细吗?」

  「『你不是喜欢女人吗?那就要好好学习让女人快乐的方法。』……安云野
老师……」水泽的脸色很平静。低低叙述的音色突然变得空灵,虚无缥缈。「…

  …是这么对我说的。「

  禁忌的中心粹然被引爆。一听到「安云野老师」这个词被毫不避讳地说了出
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我,震惊到几乎石化。「优……」

  露出一点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水泽像在说着「反正你都知道了吧」一样,微
微笑了笑,向后仰躺躺倒在床上。像准备入眠般闭起了眼睛。「是裕一对你说了
什么吧。」

  「我……」无法说出口其实最先是从安云野雅纪那里知道的,不由自主地点
了一下头。复杂的心情,期待而又害怕对方说下去。

  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我不用介意,水泽沉默了30秒钟左右。紧闭着双目的容
颜上若隐若现的笑意一直没有消失。

  她不说话的时候,我大气也不敢出地等待着。

  相比神经紧绷严阵以待的我,水泽显得十分淡泊。「安云野老师……吗?过
了多久了呢……居然到了……」她的手移到了自己的左胸,「……把这个名字说
出来,这里,也不会觉得裂开的时候了……」

  不愿意被认为是不分场合的轻浮,我安静地收回手。乖乖趴下,托着腮俯视
着这张让我心折的苍白面孔。「难道……那位老师强暴你么?」小小声的说着。

  「哪有这种事……」水泽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原本平和的语调开始微微颤
抖,在空气中画出一抹凄恻。「安云野老师是不会对谁出手的。」

  意识到安云野老师在水泽心中的份量是我无法比拟的。之前沉浸在感动和情
欲中的头脑,在这一刻已经像被冰水淋过般清醒,强烈刺激着脑皮层的妒忌又在
心中暴跳。可是本能的自控竟然像网络订购商品的包装盒般严密,任何不悦都无
法诚实表露,仿佛咽喉被紧紧扼住一样只能默不作声的聆听。

  「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就算那个时候被关在那里,接受了摧眠……我
也没有让谁发现我不想被人发现的事情。」冰冷的声线,从喉咙深处发出了让人
毛骨悚然的轻笑。水泽的睫毛轻轻翕动着,优美的唇角向上扬起。

  一道雷电闪过。仿佛已将天空劈出凹痕的巨响,在疯狂的大雨声中清脆地裂
开。

  身体各部位的温度都渐渐冷却,一丝丝的寒意静悄悄的流窜。

  「IMAI。」她的唇似乎动了一下。

  突然被点名。「……是!」

  「你在紧张什么?」如同耳语的情话一般恬美的低声。

  发射性地抖了一下。对方闭着的眼睛明明没有张开过,如何判断我是否紧张
呢?「不,我没有……」

  「其实那不算什么。」音量和口吻都很柔和,听起来却隐约透出一股歇斯底
里的阴沉。「只不过,我很喜欢安云野老师。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她
更美丽更高贵的女性存在。我想永远和她在一起……」

  「你……」我张口结舌。被眼前恋人一句句郑重的表白激痛到反应不过来。

  「……可是不行。」她的睫毛又轻颤了一下。声音沉了下去。

  「什……什么?」口中仿佛弥漫起血腥味道,按捺着在体内奔流的疼痛和屈
辱,我故作镇定地伏在她身旁继续倾听。

  「是国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安云野老师对我说,以后不必再见面了。她说距
离远了之后再勉强维持肉体关系是没有意义的,还温柔地鼓励我说『记得要努力
讨好女性的身体哦,这样才能跟下一个性伴侣好好相处呢。』」停顿了一秒,她
唇边的笑意忽然黯淡了。「可是,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哦。我明明那么喜欢
她的。我不明白她所说的GAME

  OVER还有什么『下一个性伴侣』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所
有的人都消失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她在就好……「

  抖着手臂轻轻抱住了自己。从心脏一直到指尖都在发痛。胸口压抑到喘不过
气,我觉得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茫然地听着窗外激烈的暴雨声,在幽暗的光线中,我只能看到那吻过我无数
次的嘴唇在轻轻动着。

  「我对她说,请和丈夫离婚吧。我会努力学习的。等我长大了,我们一起生
活吧。」像在嘲弄当年的自己一样,凄迷的笑容,再次毫无预兆的在水泽唇边绽
放了。

  被打击到体无完肤的我,觉得一切都没有了实感。被动地接受着心口一阵阵
袭来的剧痛,目光呆滞地注视着恋人有些陌生的容颜。

  「『开什么玩笑。你想毁掉我的人生吗?』安云野老师,如此回答我。」那
音色冷静到让空气都冰冻起来。

  我看到水泽紧闭的眼帘,在黑暗中流出了寂寞的泪水。

  水泽在我心中的优先值是第一位。她哭泣了的话,哪怕我自己下一秒钟就会
死去也要先在这一秒钟给予她慰藉。

  忽略了所有的不甘心,我只能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合眼无声哭泣的恋人。一直
在给予我赖以生存的体贴照顾,抱我的时候又是如此强硬,此刻却卸下所有武装,
像被抛弃的小孩子般柔弱和哀伤。

  伸出手去,想触摸她脸颊上的水滴。又唯恐惊吓到她似的,踌躇地中途停住。

  这一刻,寂静的房间浸没在了雷电交加的暴雨声里。空气冰凉的黑暗中,那
张沉默而倔强的雪白容颜,像在诉说她不曾被爱、也已不在乎自己是否不被任何
人所爱。

  我不知所措地垂下脑袋,将脸埋进床单。郁闷得想要大声叫喊。强烈的嫉妒
和怜惜交织在心底,想要痛哭一场却不敢轻易放肆。

  水泽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受到这么不公平的对待呢?

  一个人的一生,究竟可以收到多少来自他人的爱呢?没有人愿意爱她吗?所
以她已经习惯有没有都无所谓了吗?

  那些偶像艺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天接收着多少陌生人的爱情。这是一
个爱已泛滥的富裕的星球,可是依然有人一无所获?

  在水泽过去27年的生命里就没有人想去宠爱她吗?

  神啊……我在心底哭喊着。谁来帮我告诉她……拜托了,谁能帮我告诉她,
我是真的爱着她这个人本身。就算别人都不给,我一个人也会付出无尽的爱,将
她一生的份全都给她。

  该如何打破沉默?正当我心乱如麻地搜索着合适的句子,却如遇梦境般的听
到了水泽的声音。

  「很普通吧?」意外的先开口的恋人突兀地问出这句。完全听不出泪意,坚
强到有些冷淡的语气。

  「优……」

  「很普通吧。」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泪水已经停止。凛然的音色寒冷彻骨。

  「IMAI会不会觉得无趣?一点也不曲折离奇,没有发生任何引人遐想的
悲剧。

  会弄到被关进精神病院的地步,仅仅因为我自己想不通而已……「她是在说
她自己活该吗?

  「优!不要再说了!」那样自我贬低的语气,让我怎样都无法忍受。

  「IMAI在生气吧?」伴随着了然于心的口吻,水泽睁开了眼睛,并且双
臂从两旁撑住,振作似的坐起身来。也许因为刚刚被打湿过,俯视着我的那双漆
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生气?」

  「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清澈的目光流露出居高临下的自信。「IMA
I是在生气吧。听到我说了那些话,IMAI一定气得快要发疯了?」

  瞪视着她慢慢朝我压近的面孔,我没有否认。「我是在吃醋。」

  像在说着「果然如此啊」,很可爱的又点了一下头,没有眼镜的水泽仿佛十
几岁的少女。充满了研究趣味的眼神,一反平常的沉稳。「我知道IMAI在想
什么。」

  「什么?」钝感的我,怔怔地望着对方怪异的反应。

  「没有用的哦。」她依然无视我、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微笑着下了判断。低
垂的眼神埋藏在黑色的阴影中。诡异的音色,带着前所未有的柔情蜜意,清冷而
妩媚。「我不需要拯救。IMAI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的。不必白费心机了。」

  刹那间,除了密集狂暴的大雨声之外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怀疑是自己耳鸣,全身的血液都被急冻。身体僵硬到一个手指都无法动弹,
视野所及范围也是一片天昏地暗。

  当我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像宠物般匍伏在她面前,用双手捧住了她的
右腕,她纤细苍白而有力的手指就在我的嘴边。


  40。

  水泽的带着不可思议的纯净感的容颜,在暗色中显得如此禁欲而圣洁。接近
童稚的眼神,迷惑地望着我。此刻被动的手,好脾气的任由我握住。同时抬起了
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起我的头发,像在问「你想要什么?」一样。

  我用行动代替了回答。温柔而饥渴,吸住她的食指。

  「啊……」她惊呼出声,声音很轻,却像呻吟般诱惑。

  我没有抬起脸去看她的表情有多讶异,只是埋头专心地舔弄起来。

  舌尖,缓慢地、巨细靡遗地舔着她的食指、中指、无名指直至小指,甜腻地
缠绕不放,耐性地一一亲吻舔吮。

  「嗯……」舌尖滑过指缝时,她就忍耐似地轻声喘息起来。

  双手紧紧捧住她此刻无力的手腕,我爱恋地张开口,将她的手指拢起,一并
含进嘴里。

  唇舌刚碰触到她小指和拇指的外侧,我的下面,就有了液体滴出来的感觉。

  几乎是立刻,我尽可能地张口,用湿润温暖的口腔包容她的手指,激烈地、
一下下地吮吸起来。

  是否这挑逗过分淫荡,水泽原本任我摆布的右手竟然主动抽送起来。随着我
越来越努力的吸弄,她将手更深地插进我的口中。

  「呜……」手指被插到喉咙处的不适让我差点呛到,泪水涌了出来。

  水泽稍稍向外抽出一点,再继续激烈的来回律动,享受着我的嘴唇和舌头在
她指间的侍奉。

  「嗯……」主动地位理所当然的回到了她的手中,随着她的手指在我舌间戏
弄的引诱,我的入口感到愈发软化和潮湿,不经意轻轻扭动起腰部。

  我爱你。臣服于你。只要你高兴,我会竭尽全力取悦。

  坐在水泽的正对面,主动将双腿打开。跪坐着的水泽,并拢的双膝正好顶在
我的腿间。无意间地轻蹭,也令我焦躁万分。

  「嗯……」我讨好般地更加用力吸吮她的手指。「啊……」

  水泽的左手,依然好整以暇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在说着「好乖」一样。

  心情愉快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她将右手轻轻抽离。

  我大口的喘着气,依赖的视线,紧紧追逐着那经过了充分润泽的宝物。意料
之中的,它移到了我的秘部。

  像在说着「久等了」一样,隔着内裤,那湿漉漉的手指,调戏地一下下戳着
在布料的另一端同样湿润不已的浅浅凹陷。

  「嗯……不要……」举止和语言相反,我身体向后仰,摆动腰肢,明知很淫
猥却还是用那里主动蹭着她的手。

  「IMAI实在太可爱了。」恋人满足地叹道。将手伸进了内裤里面。

  等不及再换姿势将内裤完全脱掉,水泽只将手放在里面,朝已经又软又滑的
阴唇挺进。

  「啊、啊……」一碰到那里就开始快速摩擦的手指,让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浴衣脱掉。」恋人简短地命令道。

  来不及作出回应,水泽猛地插进去的动作让我「啊」地一声惊跳起来。「呜
……」极度的羞耻令我喘息着摇头,双手却顺从地将自己原本就已凌乱的单薄浴
衣脱掉了。

  将腿分得更开,跨坐到她膝上,感觉到水泽的手指从下往上一遍遍的用力抽
插着。

  上半身完全赤裸,下体只有一件被扯下到一半的内裤。

  水泽的手用力一顶。

  「啊!……」我身体前倾求救般的将她抱紧。「嗯、嗯……优好厉害……」

  分不清是不是刻意,我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呻吟喘息甚至是叫床都让她清
楚地听到。

  像受到了鼓舞,听到我煽情的语言,水泽一手托住我的背部,低下头将脸埋
到我的胸口,用鼻尖轻蹭着我的乳沟,然后侧过去突然咬住了我的乳头。

  「啊、嗯……」我喘气更加急促。水泽只是用牙齿轻嗑了一下,随即就含进
嘴里用唇舌尽情的吸弄起来。乳尖微微发痛,但很快就变成了被一下下捻扯的快
感。

  两边被交互玩弄着,全都被舔吮到挺立以后,尖端湿润的感觉凉凉的,偷偷
张开眼睛低眸看了一眼,一对乳头鲜明的挺立,变硬发涨,淫靡的深红色。害羞
得脸颊发烫的同时,腿间的体液不停地流了出来。

  水泽的唇舌移到脐部细细舔吻。

  「啊!……优……」好痒,受到刺激,我的腰部猛地向下一沉。恋人的手指
顶向深处,被贯穿的感觉是如此舒适,自己的要害全都掌握在对方的手中。「嗯
……就是那里……」

  喷出的体液从水泽的指间淌落,内裤湿透了。

  高潮了……我的胸口起伏着。「优……」撒娇地将她抱得更紧。

  水泽的手指从我体内抽出,伴随着滑腻的温润感,她用指腹轻轻摩擦着阴蒂。

  难捺地扭动着臀部,感受着她放纵的手指捏弄过阴蒂之后又将手上的体液淫
欲地涂抹在我的股间。提醒我自己是如何快乐地在她手心里释放的。

  「我爱你。」恋人满足地轻喘着,在我的耳边宠溺的低语。

  你骗我。在内心深处安静地回应道。面对贴过来的嘴唇,我迎合的吻了上去。

  一起洗了澡,然后水泽换好了新的床铺。两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入浴后的清香,
清清爽爽地钻进被窝。

  并排躺在一起,牵着手。

  我的眼皮沉重起来。

  合上眼,听到水泽带着歉意的体恤声音:「对不起!你那样子……我就怎么
也忍不住……又让你受累了……」

  「嗯……」我侧过身贴上去,抱住她的脖子。「那么补偿我……你这次的新
书出版之后有休假了吧?要多陪我哦……」

  「一定。啊,说起来……大野爱果的音乐会,居然已经订不到票了,好可惜
……」水泽的话音渐渐飘远。

  坠入了梦乡的我,那一夜在睡眠中都不安地翻来覆去,在意着那场音乐会的
票。


  41。

  第二天,水泽去上班之后,我就坐在电脑前仔细搜索起相关论坛。

  然而大多数都是LIVE的应援帖和聊天帖。

  终于在某个公告版看到一条醒目的信息,标题就是「不小心错过大野爱果音
乐会订票的人请看这里」,点击进帖的时候我惴惴不安,强烈期待是有FANS
转让票子,又担心转让的票子会不会只有一张。

  结果,看到帖子内容是另一个链接,地址是很熟悉的一个大型购物网站。点
进去一看,「大野爱果音乐会票2张!」映入眼帘,高兴得几乎尖叫。点击购买,
却只看到出价。

  仔细一看,原来没有一口价,是竞拍。交易结束时间是今晚的半夜3点50
分。

  到了夜晚,在床上又H了。做完以后疲倦不堪。很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但一想到那2张票竞拍的激烈程度,我强撑着张大眼睛不让自己睡着。

  聊了一会儿之后,水泽也有了睡意,互道晚安过后我就静静等待。直到听见
水泽的呼吸变得均匀,我尽可能不惊醒她而下床,蹑手蹑脚地进到隔壁书房开电
脑。

  距离交易结束时间只剩下40分钟。我之前出的价果然早被好几人压过。

  大野爱果是一个天才音乐制作人,极少站在幕前唱歌,却为仓木麻衣等人创
作过无数动听的乐曲,她一个人的作品量就占GIZA出片量的百分之四十。

  我知道水泽非常期待这一次的音乐会。

  只要能让她开心,任何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不停的出价,被超过。再出价,再被超过。再出价。感叹着FANS真是一
个比一个热情的同时,我渐渐意识到原来这是一场鼠标点击的比赛。

  当交易结束时间开始倒计时,抢在最后一秒刚好点到出价的人才是赢家。

  最后30秒时我点到手指都发疼,结果还是眼看着一位奈良县的买家成了幸
运儿。

  泄愤般地将身体抛进电脑椅,我瘫软地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闭上眼睛就会立
刻睡去。

  那场音乐会就在水泽这次截稿日的后一天,如果可以一起去的话,原本以为
已经没希望买到票了的水泽一定会非常惊喜。

  要怎么样……才可以买到票呢?还有什么途径吗?我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那张明明很美型却老是傻傻的笑咪咪的脸,猛然浮现在脑海里。

  ……她的父亲安云野充是这么有名的音乐人,应该,应该……有门路可以弄
到这类LIVE门票吧?

  20年来几乎完全不会有求于人的我,下定了决心以后,才悄悄回到卧室爬
上床。

  困得快要死掉,合上双眼之前还是侧过脸偷偷亲了一下熟睡中的恋人。

  主动打电话给安云野,刚把拜托她买票的事情说出口,她就开心地应道:
「没问题!不过白井要跟我去海边约会哦!」

  光是听声音,就觉得她在手舞足蹈!透过电话,仿佛看到她的背景变成了粉
红色,还可以绽放出花朵!

  我怀疑她都没听清叫她买的是哪场音乐会的票。「安云野!这场LIVE很
重要!下个礼拜五晚上的!今天就是礼拜五了,还剩下七天!你父亲最近忙不忙?」

  「放心啦,我记住了。下个礼拜五的大野爱果音乐会!我老爸肯定没时间理
这些,但是伯父有办法!所以保证搞定!」

  「那就拜托BL帅叔叔了!」

  「转移话题禁止!约会约会!」

  「…………我知道了!!」

  其实连日的暴风雨在次日就停止了,到了礼拜天清晨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耀
眼到让人感动的炽热阳光。

  只不过礼拜六和礼拜天水泽都休息,我不可能去跟安云野约会的。

  到了礼拜一。安云野翘掉了下午的课,午餐时间就和我约在车站前见面。

  上车之前,她又吵着要开车,语气就像五岁以下儿童在游乐园对妈妈叫着
「我要玩碰碰车!」一样。我笑着说「我可是豁出了生命在满足你的小孩子愿望
哦」,她握紧方向盘,转过脸回赠给我一个与晴天相映的灿烂笑容,目光真挚。

  「我也愿意为白井豁出生命。」

  安云野已经尽可能减速了,我还是有种「头文字D」的感觉。直到看见住宅
楼缓缓消失,浅蓝色的海水渐渐清晰浮现,我才体会到,坐她开的车才是真正的
「兜风」。

  伴随着淡金色阳光和海水咸味的凉风一阵阵吹拂在脸上,生存感如此强烈。

  这个时段,除了玩冲浪的滑板男生外,海边最多的就是亲子档。家庭主妇们
带着幼小的孩子在海滩上玩皮球,放风筝,用贝壳在沙子上写写画画。

  我和安云野坐在松树下。

  喝着刚买的冰冻汽水,吃着安云野自己做的便当。安云野做的三明治和汉堡
牛肉饼都没有什么色泽诱人的外观,可是吃进嘴里就是十分美味。

  望着远处那些和母亲一起玩得很开心的小孩子,安云野用少见的冷漠口吻冒
出一句:「我的母亲从来没有陪我玩过。一次也没有。」

  「我也是啊。」将一个加过虾肉的煎蛋卷送进嘴里。真的好好吃。快乐得好
简单。

  「小时候,看到别人的母亲会觉得羡慕吗?」不避讳就是不被异化。自然的
提问,从安云野口中温柔地讲出来,完全没有失礼的感觉。

  「会。」叉起一个好味烧送进嘴里。猪肉烤得好好!美味!人不可冒相啊,
原来偶像面孔的安云野这么家居。「只不过,我的想法是『如果妈妈在的话,一
定也会这么陪我玩的。可是她死了,所以没有办法,但并不是她不愿意陪我玩。

  『「

  「……并不是她不愿意……」安云野若有所思的,轻声重复着。「说得很对
呢……那么显而易见,我的母亲就是相反的情况……」

  「她不愿意陪你就算了!」一提到「那个人」,我立刻流露出明显的不悦。

  「没有她,你还是长大了!还是变成了又聪明又漂亮又可爱还会做这么好吃
的便当的女孩子!」

  「白……井……」安云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张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
抖着,那双美丽逼人的眼瞳在日光下呈现出明澈的薄荷色。「你觉得我……」

  「啊啊,不要自作多情!!」我飞快地叉起一个炸章鱼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
话。

  「唔……」嚼啊嚼啊终于把食物全部吞了下去的安云野,满脸幸福地站起身,
张开双臂对着水平线的方向大喊「YEAH!白井喂我吃东西!好——幸——福
——!」

  「大笨蛋!」丢过去这句,我也朝着她面向的方向望去。水蓝色的波浪,正
在烈日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幸福的事情、悲伤的事情,如果没有人可以倾诉的话,对着这里大喊就可
以了!」安云野大大张开的双臂像天使展开的羽翼,抬起脸仰望晴空。

  「安云野——好——老——土!」我学着她张开双臂对着海天交界的碧蓝色
大喊。

  「白井——好——冷——淡!」安云野不甘示弱地喊得更大声。

  仿佛要让海水和阳光听得更清楚一样,她朝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奔了过去。我
也追了过去。顶着刺目的阳光踩到海里的时候,只觉得水的温度比想象中凉爽。

  还有沙子在脚下流动的柔滑感触。

  遥远的天际浮着薄薄的淡紫色的云彩。

  喜欢水泽。任何时刻都会想起她。如果她站在我身边的话,眼前的景色,我
一定会从心底里觉得很美的。

  我在涌动的海浪中跪了下去。悲从中来。

  灿烂的海水在身周荡漾,全身都湿透了。「为——什——么——水泽喜欢的
人——不——是——我——!」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对着海和天穹的深处大声
叫喊。泪水落进了海里,消失不见。

  去海边玩的那天,安云野给了我她家里的钥匙。

  「以后如果我还没到家,你就可以先进屋去等我了。」

  和她约定了,礼拜四下午4点去她家里。

  加川安和——安云野充的恋人,也就是被安云野称为伯父的那位BL帅叔叔
以为是安云野自己要看音乐会,就将票子用宅急便送到了安云野家。

  礼拜三晚上,确认收到了票以后,安云野传了邮件给我。「明天……顺利的
话,社团活动应该可以早退的,你4点过来就好,万一我还没回来你就自己倒饮
料喝吧!」

  回复了「那么明天见!」以后,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可以一起去听大野爱果
的音乐会了。水泽一定会很高兴的。

  望向那扇关闭着的门,都觉得很温馨。因为工作室里面的,就是正在为出版
在即的新作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的恋人。

  礼拜四。

  我将车子停进安云野家的车库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3点50分。

  来早了吧,我想着。一定是太期待这2张票了。这个时间,安云野的社团活
动应该还没有结束的。

  走到主屋门前。刚要按钥匙,发现门没有锁。

  安云野这家伙又翘社团活动了吗?

  疑惑地推门进入。「打扰了——」礼节性地喊了一声,我在玄关换拖鞋。模
糊的想着安云野今天怎么这么文静,没有旋风似地冲出来一脸花痴地叫着「白井!」

  这样子……

  是在厨房吗?或是在洗手间吧?「安云野!」让她知道我来了就可以。我叫
了一声就径直走了进去。

  这时,我听到了人声。

  咝……气若游丝的,垂死般的吐息声。几秒钟后,又传来极其微小的咯咯声。

  是电视的声音吗?隐约还有人对话的声音。

  难道是有客人在吗?那我赶快进去拿了票子就回家吧。

  这样想着,加快脚步走进了客厅。

  下一秒钟,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全身冰冷。

  安云野在家。像劣质的人偶般扭曲了脸孔和身形,脚尖被迫微微踮起地站在
那里。喉间发出喀喀的哽咽声,精致的容颜此刻面无人色。

  站在她对面的,是穿着黑色制服、身材高挑,缓缓将脸转过来,即将与我正
面相对的……水泽优。

  原本此时应该在樱川、还没有下班的水泽,竟然出现在安云野家的客厅,单
手掐住了安云野的喉咙。

  阴狠而森冷的颓败眼神,越掐越紧的手,仿佛要将对手的脖子捏碎。

  仿佛身陷梦境,我全身发抖,一句「住手」还未出口……

  然而,目光与我相遇的瞬间,水泽钳制在安云野颈部的手就自动松开了。

  「咳!咳……」安云野朝我这里奔过来,脸色青白,眼中凝聚着泪光。「白
井!水泽她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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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zy95 2011-6-13 09:08

  42。

  空气变得稀薄。

  恶意的香氛,在瞬间变暗的视界内,静静地晕染出闪烁的令人昏厥的光彩。

  无意识的僵持中,隐约听到一点一滴的,雨水降落的声音。随即变得密集起
来。

  绵密的细雨,敲打在落地窗上发出寒冷的脆响。刚才开车过来时一路上看到
的晴空,变成了恍惚的无法确定的梦寐。

  雨季特有的鲜奶色的云雾,黑暗得如同灰烬般凄楚的天色。明明被墙壁阻隔
着,却有着只要伸出手臂,就会被细密的雨水打湿的错觉。

  不明白为什么三个人这样站在这里。呼吸都感到不真实。

  松开了手、眼看着安云野跑到我身边的水泽,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落寞中
带着让我难以置信的仇视的眼神,仿佛想要在我的脸上搜寻出答案那样,执着到
让我的视线也无法移动。

  我强迫自己转过头望向安云野。白皙的咽喉上并没有留下什么掐痕,只有止
不住的轻喘和明显受到了威胁的惨白面容还有不服输的倔强表情。

  害怕得快要哭泣。胸口无比空虚无比悲哀的心情将嗓音堵到几乎难以发声。

  我怀着不被理解的气愤,将目光转回了水泽的脸上。迎视她激烈的目光。

  无论何时,我一直,都坚信着水泽不是一个有问题的人。无论是精神疾病还
是心理疾病,我绝对不承认水泽和那些有什么关系。

  可是,如果、如果……杀了人的话,该怎么办呢?会坐牢?会被强制关进她
已经不想再去第二次的医院吗?

  为什么她就是不明白呢?我,最关心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水泽会在这里?」即使已经充泪,我依然目不转睛的望着她阴郁冷
峻的脸。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质问着。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水泽飞快地回敬道。声音令人意想不到的飘渺和
颤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的眼神就变了。充满了恨
意的冷酷和坚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无言以对。与水泽悲伤到无以复加的眼眸安静地对视着,我心痛到想要立即
上前抱住她。

  原来我,可以让她露出那么伤心欲绝的表情吗?

  钝感的我,只因为自己觉得没什么不自然,所以就忽略了,可是在水泽看来,
在她上班的时间跑到别的女孩子家里去的我,是怎样残忍的背叛呢?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点错也没有。

  但是有些误解,不讲清楚的话简直痛不欲生。一想到敏感纤细的水泽会把我
和安云野的关系臆想到什么程度,就焦躁到无法忍受。

  「优……你听我说……」做了一个深呼吸,我尽可能地将语气放缓。请求宽
恕地、诚挚地与她目光相接。

  「白井!」安云野出声打断。「小优老师今天下午找我,说想和我谈一下白
井的事情。来到这里之后她就问我是不是喜欢你,她说只要我把我母亲现在的住
址告诉她,她就和你分手、让我和你在一起!……」

  顿感一阵眩晕。「……优?」我摇了摇头,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的剧痛起来。

  伴随着燃烧在头脑中的嫉妒和渴望被安抚的希翼,我急于求助般地微微仰起
脸。

  几乎是同时,水泽的唇边浮现出了让人难以察觉的微笑。淡淡的视线,鄙夷
地飘落在安云野身上。当那双目光再转回到我脸上时,之前瞳孔中鲜艳的心碎神
伤已经不留一丝痕迹,只剩下冰冷无机质的空洞和深不可测。

  「我说我无法擅自作主将母亲的地址告诉一个曾经被她抛弃过的人!小优老
师被我的这句话激怒了,所以才……」

  水泽的嘴唇紧闭着,面无表情,像根本没有听到安云野的话一样。脸孔明明
正对着我,镜片后的目光却像散落在遥远的某处。

  「谈话的时候,看着老师的表情我就明白了。老师是真心爱着我的母亲的!

  可是我却口不择言的,说了那样刺伤老师的话,是我的错。非常对不起!
「安云野面向着水泽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双手撑地,将额头抵到地面。」请原
谅我!「

  雨声越来越大。

  水泽的眼皮轻微地跳动了一下。目光却不为所动。

  我忽然很想知道,镜片后面那双澄净忧郁的眼眸,所看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多少份量的伤感,我都想去分担。

  尽管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诉说着不屑。水泽还是侧身转向了下跪着的安云野,
弯下腰低头行礼。「哪里。应该是我说对不起。安云野同学还是个孩子。无论你
说了什么话,身为老师的我,都不应该生气到对你动粗的地步的。是我失礼了。

  真的非常对不起。「

  「小优老师不再生我的气那就太好了!」安云野站起身,松了一口气似地挽
住我的手臂。「对吧?白井……」

  水泽的视线随着安云野的这一细小举动,再度动摇起来。稍纵即逝的,那眼
眸倾泻而出的怨恨,像在诉说「原来你们才是一国的」。

  不是这样的。我拼命摇头。「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在心底大声喊着。

  只是为什么,在安云野说出「老师是真心爱着我的母亲的」时,你毫无否定
的反应呢?哪怕一点点也好,为什么没有流露出一点异议呢……

  好想哭。好想被肯定。想被水泽确确实实的肯定她爱的人是我。即使并不是
不求回报的,我也是全身心的真的爱着这个人。

  「实在是非常对不起。安云野同学,没有受伤真是太好了。」水泽再一次低
下头行礼。「那么我先告辞了。打扰了。」拿起搁在旁边地板上的挎包,转身就
向门口走去。水泽一眼也不再看我。

  越来越大的雨声震荡在耳边。朦朦胧胧的不真实感更加强烈,我怔怔地凝望
着恋人挺直的背部、倨傲的身影,一步步离我远去。

  门被关上以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窗外狂风大作。天空的颜色苍凉到让
人无法相信还会有放晴的那一天。残留的感官意识,飘散在这仲夏的滂沱大雨。

  纷乱的声响仿佛可以麻痹人的神经,我静静地侧耳倾听。

  不久之前,也是在这样世界末日般的暴雨声里,水泽忧伤而温和地轻诉了往
事。

  「……我很喜欢安云野老师。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比她更美丽更高
贵的女性存在。我想永远和她在一起……」……「……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所
有的人都消失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她在就好……」细碎的音浪在我耳畔冷冷地
涌现。

  几分钟前安云野所说的话又再清晰地响起。「……她说只要我把我母亲现在
的住址告诉她,她就和你分手……」

  分手……吗?

  仿佛赤裸着身体站在狂风暴雨中。不停降落的雨水疾速地将我的肌肤撕破。

  「……IMAI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的。不必白费心机了。」忠告般的声明。

  想要确认是否已经破碎般,伸出手触碰自己疼痛欲裂的胸口。

  我究竟是什么。

             然而即使如此——


  43。

  ——我还是,想要追出去。

  想要到水泽的身边去。

  这冲动强烈到让人心脏狂跳。身体却瑟瑟发抖,双腿失去了力量。就这样站
在原地。自己的声音在心底一遍遍重复着「想要追出去」,却无法跨出半步。缓
慢地眨着眼睛,茫然地聆听着不歇的暴雨声。

  失神的我,突然感觉到被人抱住了。安云野将我推倒在沙发上。比想象中有
力的手臂按住了我的双肩,洋娃娃般精致甜美的面孔近在咫尺。难得的正色,深
深地凝视着我。

  安云野微热的吐息轻轻吹拂到我唇边。「白井?」仿佛在征求我的同意般,
用既苦恼又甜蜜的声音低唤着我的名字。

  为什么不是水泽就不行呢?我望着安云野的容颜呆呆地想着。并不是只要温
暖就好,并不是有人愿意拥抱就好。幸福的感觉果然是由特定的对象带来的。

  安云野想要做什么呢?趁虚而入吗?我无聊地胡思乱想。嘴角不自觉地浮起
了微笑。胸口随即掠过一阵刺痛。

  此刻被号称喜欢我的朋友按倒在了沙发上,暖昧的姿势。可是我不反抗并不
代表没有拒绝的意思,仅仅是懒得动弹而已。

  是的。不想动,也不想开口。如果可以让我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睡去的话,
我已经不想再醒过来了。

  「白井……」安云野的目光像在呵护着她最重要的东西一样。柔声呼唤着我,
一面将嘴唇贴了上来。

  放弃似地将眼睛合上。却发现柔软的嘴唇落在了我的额头。

  像双亲送给小孩的晚安吻一样温存,像是给予安慰,不厌其烦地一遍遍亲我。

  「还以为你要做什么……」被水泽以外的人亲了额头,仅此而已我就觉得浑
身不自在。终于还是打起了精神,伸手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到一边。

  「吓一跳吗?」就算被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也依然温柔灿烂的笑着,安云野的
眼神晶莹剔透,深深地注视着我。「嗯……?难道,白井其实很想我亲的是嘴唇?」

  「绝对不可能!」我支起身体坐坐好,尽可能声音元气地答道。目光则瞟向
了落地窗外一片灰蒙蒙的雨雾。水泽不知道有没有淋雨。

  治愈系的可爱笑颜,摆出一付「乖啦乖啦」的大方表情,让人无法想象在一
刻钟前还脸色刷白的喊着有人要杀她的美貌少女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像平时一
样摇晃着撒娇。「过来,我带你去玩!」

  「玩?」对着她不带一丝阴霾的明朗神情,我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

  水泽在哪里。我好想追上去。即使没有胆量,想要去追的心情依然鲜明地烙
印在胸腔内,任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无法淡化。

  「来嘛来嘛」地催促着,安云野拖着我的手臂将我带到楼上。

  就在她自己的卧室旁边,还有一间门关着的房间。门上挂着一张Q版的安云
野自画像。是电脑绘画的CG,色彩光亮,被制作成海报的样子。1比1的头身
比例、圆鼓鼓的脸蛋、扑闪扑闪的星星眼、纯真无邪的傻瓜笑容,和她本人还真
是像到不行。手里捧着一颗大大的粉红心形,心上画有「白井今」几个亮晶晶的
字。

  之前来她家时没发现有挂着这么白痴的画,显然是这几天刚制作的。刚要开
口打击她「你就是要让我看这个啊」,只见安云野动作很快地将门推开,把我拉
进了房间。完全不像是要显摆房门上的这张图。

  啪啪的声音,是安云野按了墙上的开关。日光灯亮了起来。

  瞬间洒满了室内的柔和灯光,竟然是雨后树林般清凉的绿色。

  「好厉害……」我看向脚下,居然是踩在透明的玻璃上。玻璃的下方全部是
清澈微蓝的净水在流动,仔细看可以看到水下就是和其他房间相同的木质地板。

  房间的各个角落,四散地放着类似露天咖啡座的遮阳伞一样的东西,居然是
非常卡通的五彩缤纷的蘑菇形状。旁边是做成森林木桩型的小板凳。

  最里面的一角,还有一棵似乎已经顶到了天花板的「参天大树」,一片浓郁
的叶绿中有微冷的萤火一闪一烁。

  大树下竟然悬挂着一片大大的雪白云朵。我忍不住走近去看,貌似是个吊床!

  伸出手小心地摸了一下,果然是柔软的床垫感觉。

  「这里……好可爱啊……」这个房间的光线仿佛可以消除眼睛的疲劳一般,
有一种宁静舒适的氛围。我的目光被这些拍戏布景般的装饰吸引了。

  安云野露出了一个近似害羞的微笑。「就是拍照用的道具而已……我自己设
计的,没什么好看的啦!……」

  只是一个起居室而已,却像踏进了童话世界。在私人住宅里看到这么梦幻的
景色,怎么可能不惊讶!这家伙兴致勃勃地说什么「我带你去玩」,然后就拖我
来看这个房间,分明就是想让我吓一跳的!现在开始装谦虚了!

  「好,有,才,能……」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赞美道。

  「不、不是啦!」安云野竟然窘迫得脸也红了。「才不是要听你说这个!」

  掩饰似的,又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拽向对面。「过来啦,我是带你来玩这
个啦!」

  无所谓地看向她手指着的玩具,我眼前一亮,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可爱!

  猪!「

  的确是猪。好大的猪,圆滚滚的粉红色卡通猪!

  材质和尺寸都像儿童乐园里的旋转木马一样。猪尾巴的前端居然还有一对已
经展开的小小的洁白翅膀,短短的四肢下面是半圆的底盘……猪背中央有马鞍似
的柔软坐垫,这个,果然是摇椅吗?

  「坐上去吧。」安云野抱着双臂在一旁浅笑地注视着惊喜的我。「好好抓着
猪耳朵就不怕掉下来啦……啊,白井,要不要我抱你上去?」说着就将身体靠了
过来。

  「不——用——了!」我笑着躲开,自己踩着旁边的小台阶爬上了猪背。坐
稳之后,抓着猪耳朵让身体摇晃。

  也许是玻璃地板过于光滑,那半圆底盘的摩擦阻力非常小,轻轻摇晃,猪坐
骑就很大幅度的前后摆动起来。

  坐着简单快乐的摇椅,身周的空气变得像风一样流动。那双翅膀在我的身后,
仿佛正在带我飞向天空。恍惚之间,听到安云野叹息似的柔声低语。「你终于笑
了啊……」

  玩累了,正打算从猪背上下来的时候,安云野走上前轻声制止道。「等一下。」

  「嗯?」我望着她的脸。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嘴角的笑容染上了几
分忧郁。

  「这个……」声音小的几不可闻。「两个人骑也可以哦……」说完,她就踩
着台阶从我的后面跨到了猪背上。

  「啊……」身体下意识地前倾了一点,感觉到安云野温热的胸部柔软的起伏,
已经贴到了我的背部。

  她的双臂缠绕了上来,微微发颤地环住了我的腰。比想象中凉的嘴唇轻触着
我的耳后,小声呢喃着。「设想这个摇椅的时候,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和喜欢的人
一起坐上去。」

  「安云野……」我身体僵硬着,手扶上了她抱在我腰上的手臂。轻扯了一下,
暗示她松手。

  「为什么小优老师喜欢的明明是我的母亲,白井还是不肯死心呢?」明明像
梦呓般轻柔却又字字清晰。

  顿时一阵耳鸣。脊椎内窜起了让血液都冷却般的凉意。「我,不知道……」

  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充满了自尊,胸腔内却感到坚强在片片粉碎。

  「我可以告诉你哦。」继续甜美的耳语。「因为,你知道我的母亲并不喜欢
小优老师。所以你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是这样吗?如果,如果安云野老师也喜欢水泽的话……如果水泽可以得到她
想要的幸福的话……我还会如此不甘心吗?「你喜欢的人又不会要你,我这么喜
欢你,当然是选择我比较好……」我是这样想的吗?

  不是的——!身体各处都在隐隐作痛,眼眶发热起来。我用力地扯掉安云野
覆在我身上的双手,从摇椅上跳了下去。我真正的,无法仰止的从内部奔涌而出
的心情,只想要飞奔到恋人的身边。

  因为,水泽也是喜欢我的吧。她说过爱我。虽然在受到伤害的剧烈疼痛中被
爱着的感触是如此稀薄,但是她说了爱我就一定是真的。

  如果连如此重要的存在都无法信赖的话,我还可以去相信什么。

  三年我等你!

  爱一个人就是守候她得到幸福,即使那个不是自己。

    
  44。

  踏着旋转阶梯冲了下去,步履匆忙到有随时会滑倒的错觉。

  安云野紧随在后追了下来。用无法理解的诧异声呼唤着我。「白井!」

  「我回去了!」头也不回,走上玄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鞋。打开门,一阵寒
意袭来。冰冷的空气和雨水的味道。

  连绵的大雨在眼前形成凄白的水雾,只要踏进这雨里连自己本身都会溶入这
昏暗的天地。

  没有伞也不要紧。我毫不迟疑地冲进了让视野都变得模糊不清的茫茫暴雨。

  伴随着强风,粗线条的雨水敲打在我的头发、脸颊、身体。冰凉刺骨。咬牙
忍耐着,我飞快地朝车库的方向奔去。

  就在最近的拐弯处,一个挡在身前的修长人影让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目光相对的刹那,眼中有炽热的水滴落下。因为寒冷而发僵的面颊瞬间温暖
起来。

  眼镜拿掉了。雨水沿着脸孔和发际不停流下。全身的衣服都已湿透。苍白到
近乎透明的面孔在灰暗的雨幕中面无表情,像长年待在蜡像馆中的古董人偶般寂
寥。即使冷到了嘴唇都已失去血色,坚定守候的身体依然没有丝毫颤抖和退缩。

  在等待我吗?就像我生日那天,出人意料地守在我家门口一样。

  倾身上前,紧紧抱住了这具在雨中等到僵硬的纤细躯体。情不自禁地吻上了
她的唇。沉默的不擅言词的,会吐出或残忍或深情的句子的嘴唇。我疯狂地吸吮
着她。任凭雨水沿着我们的嘴角滴落。

  水泽只是迟疑了半秒,立刻就像咬一样粗暴地回应了我的吻,吸着我的舌尖。

  渐渐分不清谁在奉送谁在索取,无法自控,站在暴雨中用深深的接吻传达心
中的语言。

  「白井——!」一声凄厉的大喊划破了唰唰的雨声。

  我一震。深吻的余韵让我无法停止轻微的喘息。

  转过身去,只见安云野撑着一把漂亮的银白色大伞站在那里。用仿佛眼看着
死亡降临一般绝望和悲哀的目光狠狠地盯着我。握着伞柄的手颤抖不停。「白井
……」

  白井。白井。白井。白井。好像只会念这几个音一般,安云野一遍遍哀声呼
唤着我的名字。精致的美貌映衬着切肤的痛苦。「白井……不要淋雨了……跟我
回房间里去……」仿若在梦境中徘徊,带着惨然的神情,柔柔的细声细气,像哄
着心爱的小孩般的甜美劝诱。

  「IMAI。」水泽出声了。低沉而纯净的嗓音,带着可以将我的心都融化
的不容抗拒的温柔力量。「到我这边来。」

  她说了什么……难道是雨声太大所以听不清……我迷惑地问着自己的记忆。

  听觉没有错,她说了「到我这边来。」……不愿意失去我、绝不会把我交给
别人的心情,传达到我脆弱的心底,使我欣喜而颤栗。

  将自己转向了唯一选择的这边。仰起脸对着恋人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优…

  …我们回家吧。「

  去车库将车子开了出来,和水泽一起上了车。

  刚才还充满了冷硬戒备气息的水泽,坐到助手席上,像突然松懈下来了一样
瘫软在座位里。接着就和着凉了一样让我心疼不已的发抖起来。

  非常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雨中站立了太久的恋人露出了虚弱的表情,像寻
求依靠般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上。一路无言。吹拂在肩头的均匀的微热呼吸告诉
我她已经进入了睡眠。

  到家后,停下车轻轻将她推醒时感觉都有几分不忍。刚刚恢复意识的水泽,
用初生的小动物般纯真迷茫的眼神愣愣地望着我。

  「一起……洗个热水澡吧。」说出这句话时,竟然脸红了。

  「嗯……」水泽用一双纯洁无垢的眼眸正视着我,乖顺地点了下头。

  两个人靠得很近,冲着热热的淋浴。迷蒙的水雾中只见她薄薄的肩膀上下起
伏着。好像不敢注视我似地低垂着脑袋,以极快的动作往身上抹沐浴露。

  伸出手轻轻抚弄她纤巧的下颚。沐浴在热水中,原本发白的嘴唇终于恢复了
血色。即使没有涂唇彩也显得晶莹润泽的双唇让我的呼吸变得不稳。

  因为缺乏交谈而显得过于安静的浴室,只有温和的水声。

  洗完之后我披着浴巾坐在不锈钢椅上。

  不一会儿,水泽主动走到我身边,轻抚着我湿漉漉的头发。不必说出口,我
已经像被顺抚着皮毛的猫咪一样舒适地眯起了眼睛。果然,很快就听到了吹风机
的声音。水泽无言地帮我吹着头发,温柔的手指时不时插进我的发际。

  「我……」水泽突然出声。吹风机呼呼的暖风也停止了。

  「耶?」

  「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伴随幽然的叹息,水泽像要确认我的头发是
否带有入浴后的香气般将鼻尖凑过来。低垂的眼眸十分黯然,似乎回想到苦涩的
记忆。

  我彻底投降,胸口被酸楚的情绪涨满了。「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出来的。」

  居然让你淋了这么久的雨,对不起。像道歉的延伸,就势吻上她纤瘦的颈部。
朝下轻舔。无瑕的白皙身体,突出线条平整的锁骨在我唇边轻微的惊跳了一下。

  像要制止我的进攻也像是受到诱惑,水泽俯身将脸缓缓靠近。恋人的手指一
触到我的下巴,就轻轻闭上了眼睛。嘴唇重合在一起,手就不由自主地攀上了她
的后背。

  伴随着时深时浅的接吻,水泽轻声抱怨:「我很害怕的呀……」

  撒娇般的说着「我很害怕的呀……」的水泽,散发出微妙的示弱气息。还流
露出了她极少发出的京都口音。

  「『呀』的音……好可爱!」我笑了起来,突然在她的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

  「关西腔的」や「就和平时说的」だ「一样么……不过你平时,都是标准的
东京音,还像播音员一样,发音非常无懈可击的样子……」

  「哪有你说的这么无懈可击啊……」她一被称赞就脸红起来,急于转移我的
注意力似地再次堵住我的嘴唇。

  「嗯……」齿龈内侧被恋人的舌头摩擦着,腰部以下顿时软化了。「啊……」

  光是KISS就会让我亢奋起来。自己的身体就像是水泽的一部分——有没
有感觉,由她来控制。

  「果然……没有被别人碰过吧?」扯掉浴巾,水泽的手滑入了我的腿间。戏
谑般的用指尖轻轻逗弄着微微湿润的花蕾状柔软性器。

  「废话!……等、等一下……啊……」想站起来却被对方按住。声线都已经
变得甜腻了还振作着发言。「你……以为我会背叛你吗?」

  即使被我下意识并拢的双腿夹紧,水泽还是用拇指和食指按住了敏感的阴蒂
一下下地轻轻捏着。与焦灼难耐到轻轻扭动腰部的我形成对比的,水泽非常镇定
地微笑了一下。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暴虐与嘲弄,只剩下无限怜爱。「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嗯、嗯……」一出声抗议就被受到了惩罚。感
觉到对方的中指正沿着秘部凹陷的线条朝湿润欲滴的深处挺进。只能在紧迫的快
感里随着对方一下一下的摆弄而喘息不停。

  「因为,这么用心计,就表示安云野雅纪没有得到你啊。」水泽温和地说着。

  在阴唇内侧滑动许久的手指,朝内部一寸寸插了进去。

  「呜……」虽然这次竟然不是粗鲁的猛然插入了,可是那徐徐推进的摩擦,
缓慢得像是故意要让里面的肉壁焦急到发痒一般。我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不过,
就算……就算身体这样羞耻的被玩弄着,我也不会漏听重要的话。「心计……?」

  「我觉得安云野雅纪很可怜。」水泽将视线从下面移回我的脸上,正色地注
视着我。「所以懒得去争辩什么。可是……当我一个人站在雨里,头脑一片空白
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不停说着『我让IMAI伤心了』……为什么
会这么痛苦呢?虽然觉得干脆让你像今天这样痛苦到受不了说不定你就会下定决
心摆脱我了,但是我的脚却无法移动。只想等着你。原来要让你痛苦的话,我自
己就先受不了……」

  也许是因为要专心声明一些重要的事情,水泽的手指放在我的体内停住了动
作。内部的黏膜却越来越潮湿温热地缠住了她。「优……」被告白的我、下体灼
热不已的我,用湿漉漉的眼神,仰望着单从脸孔看就十分正直的恋人。

 「上次那个可疑的送冰淇淋的就是学生会艺术科的正会长安云野雅纪、安云

  野雅纪竟然是安云野老师的孩子……这些,我都是今天才知道。我也没有向
她询问过她母亲的事情。我知道安云野老师现在还是住在京都的,具体地址如果
我有兴趣,只要打个电话问裕一就可以知道了吧。「虽然因为疲劳而带着淡淡的
黑眼圈,但那双笔直地凝视着我的纯净眼眸流出的柔和光辉,是如此瑰丽而纯粹。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为自己作出解释。因为我想……若是不把这些话说
出来,IMAI会很伤心吧。」

  「我……」飞快地仰起脸庞,望着米色瓷砖的天花板。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
来了吧。

  原来她都知道。原来她并不是不知道的!

  那些寂寞,悲伤,恐惧,嫉妒,不安……我的感受——

  ——对她来说……

  三年我等你!

  爱一个人就是守候她得到幸福,即使那个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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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风景无限_ 2011-6-15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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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尽管忍住了泪水,双腿之间却有液体一点点流了出来。意识到的时候,秘部
也羞耻地收缩了一下。

  水泽也立刻发现到了。「啊,对不起……」一本正经地道歉,陷在我里面的
手指,轻轻的转动了一下。就那么力道适中的,不急不缓的,在我渴望到哭泣不
已的内部一下下翻搅起来。

  「嗯……」我下意识地将腿张开。……但是不想让对方认为我在心急,我努
力地控制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但是,你为什么要掐死安云野?」

  她的眼神更加柔软了。「IMAI好善良。」

  「什、什么……」

  「IMAI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部活动吧?我中学和高中……大学也是,都
是弓道部的。虽然运动的社团是男女分开的,但练习的时候经常和男生们一起。

  男生那边,对后辈严厉到粗暴程度的前辈我见多了。女生这边耳濡目染的也
越来越野蛮了。发怒的时候一个耳光招呼上去的也有。单手捏住对方的脖子骂人
就像揪着对方的衣领骂人一样平常。「

  「这、这么说……?」

  「安云野雅纪说,她和你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了让我无法想象的程度。她说,
如果我不信的话就等着看,约好了4点钟你就会来她家里约会了。没过多久,就
听到你进屋喊着『安云野!』的声音。我想IMAI难道真的跟她这么亲密?气
得快要爆炸。这时她对我露出了笑容。说『小优老师,白井可不是你这种人配得
上的哦。』……」

  「所、所以你就……?」

  「嗯。一时气愤,所以就像变回学生时代似的头脑发热起来。不过,我后来
不是向她道歉了吗?我的确是后悔了,不该跟她一般见识。」

  「原来不会出人命啊……」

  「你觉得,那样单手捏着人的脖子就会死人?!她的双手都是自由的,难道
不会反抗?不过,我摆出了一付找人打架的架势是事实……所以吓到你了?」

  「果然是,安云野想要陷害你吧。慌乱之间我没能好好判断。对不起。」

  「我……我不是疯子。我绝对,不会伤人的。」

  我瞪大了眼睛。心痛得瞬间哽咽了。竟然,竟然让她说出了那样的话……露
出了那么自卑的神情……

  「啊……」水泽又像突然惊觉了一样,将视线转回我的双腿之间。「IMA
I,你现在坐在椅子里。不把腰抬起来一些的话,我无法插得更深啊……」她表
情认真地劝说道。像在说着「这个蛋卷要沾这种酱汁比较好吃」一样的平静自然。

  我顿感脸颊发烫。

  这个人!究竟是不懂还是故意的啊!……刚才拼命忍住的泪水,居然快要在
这种情况下夺眶而出。好想要。……想要她更用力更快的插我……这种心情,因
为她若无其事的露骨语言而激烈地席卷了我的全身。内壁热得就像快要融化了一
样,渴望被淋漓尽致地疼爱。可恶……居然因为这样淫靡的欲望而迫切到眼泪都
要掉下来的程度。

  无言地倾身上前,抓住唯一的依靠般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等不及回卧室里去。我就坐在被我汗水打湿的不锈钢椅上对恋人更大地打开
了双腿。

  水泽抱起我,将我下身掀起。我自己用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支撑住身体,腰
部被抬高到了连臀间的私处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眼皮底下的程度。

  深深埋进我体内的手指,终于如我所愿的,用力一下下抽插起来。

  「IMAI……你的这里,是粉红色的,好软……可以把我的手都吞进去…

  …「水泽喘息着将脸凑到我胸前,轮番吸咬着我两边颜色变深兴奋挺立的乳
头。

  「啊、啊……」就这样无力地瘫软在椅子里。维持着腰部抬高、双腿缠住了
水泽腰部的淫乱姿势,不断发出甜蜜到想要蒙住自己耳朵的呻吟。下体深处一波
波强烈的冲击和胸部湿漉漉的轻微涨痛感,让我的腿间不停有液体滴落下来。水
泽的手指在里面坚持了很久的耐性把玩之后终于顶到了我最敏感的核心。「嗯、
嗯……就是那里……啊……」在细密到几乎喘不过气的快感中,在恋人的手心里
高潮了。

  水泽抱住几乎快要站不稳的我,仔细地帮我再洗了一遍澡,然后将我带到床
边,看我上床,帮我把冷气打开,再把毛巾被盖到我身上。「这样比较舒服哦?」

  「嗯……」我眯起惺忪的眼,依恋的望着她,抬起脸。

  「是……」满足我的索吻,水泽立刻将嘴唇贴到了我的唇上。「IMAI好
好睡一觉吧。晚一点我会叫你起来吃宵夜。」

  「那你呢?也睡一下吧?……」

  「嗯……好的。」她又亲了亲我的脸颊。眼神充满爱怜,温柔得像世界上最
慈爱的母亲。「不过我也要去好好泡个澡,可能会泡得久一点。你先睡。」

  「那我先睡了哦……」我合上眼睛。困到了极点,舒展了四肢,整个身体像
被柔软的床垫吸住了似的,几乎是说完了这句话后就立刻坠入了梦境。

  我看到一个个微蓝而斑驳的画面,微微撕裂的焦黑边缘就像从火焰中抢救出
的图片。一幕幕缓慢而钝重地在我眼前闪现。切换。

  灰烬色的云层涂满了腥红色的夜空。惨绿色的星辰在稀薄如烟的云彩中亮晶
晶的闪耀。

  星空下是一道长长的、黑暗的、看不到尽头的暗色车轨。尽管如此荒芜,却
有一种让人相信随时会有某部古旧的列车开来的寒冷气氛,因为不时有地铁进站
前特有的狂风呼啸而过。

  有一个旋转木马,没有人乘坐,却在幽静的角落兀自摇摆。前前后后。

  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洋娃娃,站在远处用玻璃弹珠般的眼球死死地瞪视着我。

  粹然间它被空气肢解,化作碎块散落一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几秒钟后,碎
块间喷涌出大量的深红液体,疾速地朝四面流淌扩散,血腥像花朵般铺满地面。

  我害怕地一步步后退,突然想起应该跑远。转身就砰地一下撞到了什么物体
上。定睛一看,刚才还在反方向十几米处的旋转木马,此刻就在我的身前一下下
摇摆着。那是……安云野那个可爱的粉红色猪。

  已成一堆碎尸的洋娃娃就在脚下。我惊骇地坐倒在地上。只见血泊中的娃娃
猛然跳起来,残肢碎片瞬间拼凑到一起,变成了安云野的模样……

  「啊——」我尖叫出声。猛地张开了眼睛。仍未停歇的暴雨声响彻了寂静的
房间。

  环顾四周,视线渐渐适应了黑暗。旁边长夜灯的光被调节到最低的一格,是
水泽想让我睡得香一点吧。

  刚才的梦……我摇了摇头,惊魂未定地坐起身。水泽没有睡在旁边。

  她去了哪里……

  前面……我轻敲着额角,记忆渐渐清晰。水泽是说要去泡澡吧……还没洗好
吗?我应该,睡着了有一段时间了吧……噩梦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我的心突
突地跳了起来。

  浴室的灯暗着。水泽果然不在。

  她说要做宵夜,是在厨房吗?刚跑到阶梯口,就看到一楼的客厅和餐厅都只
有墙角的长夜灯亮着。除了雨声,没有任何动静。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心跳得越来越乱,胸口泛起一阵凉意。这幢不算太大的
洋房,第一次产生了大到让我感到惶恐的感觉。恍惚地站在幽暗的台阶转角。觉
得自己像一个被孤零零丢弃在荒宅的孩子。

  水泽……水泽在哪里?心脏的血液像冻结了一样。

  像回应我的呼喊一样,楼下有了声响。关门声、换鞋的细碎声,紧接着就是
玄关上熟悉的脚步声。

  瞬间,一楼的灯亮了起来。我立刻快步跑下阶梯。「优!……」我的呼唤声
几乎带着哭腔。

  水泽走了进客厅,抬起脸微笑地望着我。「睡醒了?」

  她身上半湿,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好冷。仿佛将室外暴风雨的寒意都带
了回来一样。脸上的笑容却是如此温暖。她的样子比之前疲乏得更加明显,简直
像一路奔跑回来似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但注视着我的眼神,却非常柔和而恬静。

  「你没有睡觉,去哪里了?」

  「IMAI的脸色不太好,发生了什么事吗?」她皱了皱眉头,关切地问道。

  发现我语气中的不悦,恋人立刻走到我身边轻轻搂住我,将唇印在了我的额
上。

  「做了讨厌的梦。好可怕……」一阵委屈涌了上来。我任性地抱紧了眼前的
人。「以后不要不说一声就跑开啊……」

  「对不起……」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背部。「我怕吵醒你……」

  「倒底去了哪里?」被安抚的感觉很舒服,但恶梦带来的不快心情还是让我
不满地追问道。

  「我去了大野爱果的音乐会。」

  「耶??」

  「虽然没有票……」她将刚刚搁在桌上的挎包拉链拉开,翻出一个印着GI
ZA标志的大纸袋。「为了不淋湿所以塞在包里,应该不会压坏……IMAI喜
欢这些的吧……」

  「……你特意去买周边??」我诧异地望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种满
足的感觉。像在诉说着能为我做些什么她就觉得快乐。「不过,你没有LIVE
门票,买周边没有折打的哦。这些东西全价要将近一百万吧?」我毫无情调地直
指。

  「那也不是不能买啊……」她苦笑起来。「还是说,我给你的印象是这么寒
酸的?」

  「是朴素啊……」我轻笑着仰起脸主动亲吻她微凉的嘴唇。「赶快去洗个热
水澡吧……」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休息日。

  因为下着大雨,哪里都不能去。两个人一起坐在客厅看DVD。

  连续两天,看了好几部恐怖片。配合着暴雨的天气真是很有气氛。水泽看到
可怕的地方既不会遮眼更不会尖叫,脸部肌肉却会变得僵硬起来,眼睛却还是直
直的盯着电视荧屏。

  她可爱的模样总是让我忍不住主动去亲她,当然,主动投怀送抱总是会被压
倒、H到喉咙都变得沙哑的程度。

  然后水泽再对着食谱制作一些甜甜的凉凉的甜品,号称可以润喉。

  从安云野家回来之后,水泽注视着我的眼神都改变了。变得更透明,感情的
表达没有保留,之前像无形的墙壁般看不清的阴影都消散了。

  还有她在浴室一边爱抚我一边像受伤的孩子般无助的那句「我……我不是疯
子。我绝对,不会伤人的。」让我心疼到无以复加。

  我想,是水泽的话,她的一切都是我要包容和呵护的。更何况我已经感觉到,
自己终于成为了被她珍视着的存在。

  星期一。

  像往常一样,水泽在上午9点出门,去樱川授课。

  我平时会在10点半到11点左右醒来,打个电话去KIT总社问一下有没
有会议之后,就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泽做的早餐。

  可是今天,我却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不是手机,是座机。我将毛巾被拉过头顶,困得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动弹
身体。可是那电话执着地响个不停。

  会打电话来的,只有水泽吧。我模糊地想着。

  水泽总是在有急事要问我时,才会在我睡觉时间打电话打到我醒为止。比如,
她上次也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硬将我吵醒,为了问我晚餐要不要吃特级寿司,要的
话她可以订到今天最新鲜的一批三文鱼,迟了就订不到了所以要立刻问我。

  ……呼,是水泽的话,不让我睡觉我也可以原谅的!翻身,翻身……翻到床
沿,摸啊摸的终于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放到耳边,按下键。「……优?」

  「IMAI。今天樱川停课了。」水泽压低了声音,顿了一下。她的身后传
来杂音,似乎有人说话,水泽就很不方便似地保持着沉默。片刻,等旁人走开了
之后,她继续说了下去。「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
命阻止流言的扩散……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46。

  冰凉的冷气,柔软的被褥。身体像慵懒的鱼,静静沉浸在细腻的深海水底。

  我是在熟睡中,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眼前一片漆黑,沉重到无法动弹的眼皮,蒙着淡淡酸楚的疲乏。

  这种时刻,要我张开眼睛简直就像要抽出我的魂魄。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来
自自己微启的双唇。意识随时都会消失。

  可是那电话,执着地响个不停。

  ……呼,是水泽的话,不让我睡觉我也可以原谅的!翻身,翻身……翻到床
沿,摸啊摸的终于摸到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放到耳边,按下键。「……优?」

  「IMAI?……」那干净柔和的音色,带着几分不方便声张的低调意味,
在耳畔轻轻响起。「抱歉吵醒你了……」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住。

  我「嗯」了一声,睡意朦胧。隐约听到她那边晃动着些许人声,几秒钟后恢
复了宁静。

  水泽避开了嘈杂后立刻转回与我的通话。「IMAI?在听吗?……那个,
虽然晚上回家再告诉你也可以,不过我竟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打电话让你知
道……」

  「耶……是什么事呢?」我听到满脑子困意的自己吐出了模糊的软软的音节。

  (「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命阻止流言的扩散
……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水泽的话音,清晰的声浪,如同漆黑冰寒的潮水般涌上我赤裸的肌肤,某一
段的记忆刹那间在脑中鲜明地复苏。

  某根弦啪地一下断开了。

  猛然张开了眼睛,粹然间我的思维异常地清醒下来。体内深处有什么地方像
放置着缓慢溶化的冰块一般,凉到麻木。

  在冷气十足的房间里,背部感到一阵汗湿。急促的心跳令胸口隐隐作痛。

  「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睡意全无地,畏怯地,犹疑地在空气中响
起。

  「你要说的是?」

  「IMAI……好像是完全醒了?抱歉……」水泽很可爱地说着「抱歉」,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透露出很好的心情。「是这样的,刚才一直在和合作很
久的出版社通电话,下一季开始,我终于可以以漫画形式出道了。」

  「漫……漫画??」我怔怔地重复了一遍。

  「嗯……已经收到了四本杂志的连载邀请。虽说看上去,图片的工作量大大
增加而不必再写文字部分,不过脚本还是由我自己来写……」一惯严肃而不轻易
自满的水泽,流露出了连续剧里常见的实现了梦想的少女般元气的喜悦之情。

  打来电话的理由,只是这个而已吗?

  温度越来越低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悄然将冷气调节到更大。一丝丝凉
意穿过我的肌肤渗透进内侧。握着电话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拼命地回想着,究竟是哪里不对。熟悉的卧室、此刻的电话、迫不及待地
向恋人诉说工作方面的喜讯的水泽,究竟是哪里异常。为什么都像是虚假的场景。

  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视野所及之处,甚至连躺在床上讲着电话的自己,都
像蒙上了一层淡灰的水雾般仿若梦境。

  身体越来越冷了,像被冻僵般无法移动。你要说的……只是这些而已吗?这
失礼的语言在我的舌间徘徊,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然而我还是……「好……好
高兴!优果然好厉害!我已经在期待买你的漫画单行本了!」麻木地听着从自己
口中吐出的刻意的台词,言不由衷得叫人心虚。只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敏感的
水泽一定会以为我对她的事情没兴趣听,一定会受伤的。

  「啊……真是的,IMAI竟然取笑我……」伴随着甜蜜,尽管努力压抑,
水泽的话语还是透出了羞涩。「要连载多少回才可以出单行本啊……」撒娇般的
诱人声线就在耳边轻拂。在平时的话,我一定会立即产生接吻的冲动吧。

  恍惚间发觉砰砰的心跳声,已经盖过了空调运转的微风轻响。

  「反正我就是要买你的单行本!优帮我做个初回版吧!」我轻笑起来,任性
地要求道。年下的恋人撒娇起来可以张扬的如此柔嫩如此爱娇。只是下一秒钟,
我就听到一点一滴在体内聚集起来的惶惑涌上了喉间,唇边的笑容冻僵了。

  「初回版什么的……」电话的那一端,传来了水泽既为难又幸福的低叹。

  下意识的捏紧了电话。下定了决心似地飞快转移话题。「对了,优……」想
要驱散惊惧的情绪般,我口齿清晰的问道。「之前……你不是也打了一个电话给
我吗?」屏住了呼吸。狂跳的心提到了喉咙口。

  「之前……?」很困惑的声音,似乎完全不理解我在说什么。

  「就是刚才!刚才你也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我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不会有
错的。我的记忆不会有错。

  「没有哦。」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非常肯定地给出了答复。「我和出版
社通了很久的电话,一挂断就打给你了。只打了这一通而已。」

  「怎么可能!」喉咙变得干渴起来。我听到自己接近怒吼的声音,颤栗而嘶
哑。

  「IMAI……?」她的声音流露出了非常担忧的味道。「是不是做了恶梦?」

  是……恶梦?我一下子泄气了,在心底问着自己。是恶梦吗?空气好像静止
了一样。有一付冰冷的镣铐扼制在我的喉部,惊恐得想要大声呼救却发不出半个
音节。一点点陷入了泥沼般的惶惶不安,幽冷粘稠的液体像生物般缠绕上来,渐
渐没顶渐渐窒息。

  可是,那鲜明的记忆……

  我挣扎起来。「我明明有接到优的电话!就在不久之前!我也是在睡觉,然
后被电话铃声吵醒,接着电话接通了……你、你说……」不服气地辩解,突然语
塞。

  「我说了什么?」立刻的追问。水泽突然变成了精密的仪器,分析起我奇怪
的反应。语气镇静而柔和。

  「你说……学校有许多警察!……因为,发生了杀人事件!」我深呼吸,一
鼓作气地喊了出来。随即感到背部一片凉意,汗水缓慢地滑落。

  电话那端沉默了。安静得连细小的呼吸声也听不见。

  (「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命阻止流言的扩散
……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头痛欲裂。苍白的花朵在黑夜的角落争相绽放。空气里漂荡着阴谋的剧毒香
气。

  我将记忆中的那通电话,和手中进行时的电话一遍遍地比较着。直到曝露在
被单外面的裸足也变得冰冷,我才轻轻缩起双足将自己尽可能地包容在被褥中。

  手臂微微有些酸麻,握着电话的手依然固执地毫不松懈。

  不知过了多久,当水泽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时,我已经被深深的寒意和倦
怠笼罩,很想闭上双眼陷入无底的沉睡。让胸中萦绕的不安随着意识一起消失。

  「IMAI……」仿佛声音都可以透过距离将我碰碎一般,她如此轻柔地呼
唤我的名字。「你最近,恐怖片实在看得太多了……我是这样觉得。你说我前面
打电话告诉你杀人事件什么的,这根本不可能发生吧?」她一字字地、小心翼翼
地安抚着。

  我的脸颊几乎可以触到她温软的吐息。如同芒刺在背的惶恐渐渐褪去,胸腔
内挥之不去的紧张苦闷似乎也平息了下来。「可是!……」可是那明明是真的。

  我想要争辩,却欲言又止。就算情绪已经不再那么激动,我急于弄清楚事实
的心情依然存在。

  但是,此刻的水泽是如此温柔。细腻的,体贴的,呵护的,把我当作宝贝疼
惜着。

  她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些不定时的暴戾神情、让我惧怕不已的残酷语言都消
失不见了呢?她的让我可以清晰体会到被爱的温柔感觉已经持续多少天了?为什
么我平白无故地获得了这样的幸运呢?

  会一直这样温柔的对待我吗?只注视着我一个人吗?心中装着的也是我一个
人吗?我曾经也这样期待和信赖过。但获得只有一次次将我身心撕裂的背叛而已。

  从安云野家回来之后,她就没有再发过脾气。迄今为止的记忆,那些温柔疼
爱,全部是真实的吗?

  停滞的视线突然模糊起来。精神恍惚中,刚刚消失的刺骨寒冷,又在我的体
内聚集,朝外部疾速扩散。我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

  不想再有下一次的痛苦了。那种被遗弃的、感受不到对方的在意的屈辱和剧
痛,尽管知道即使再有下一次,我依然会忍耐悲伤和泪水等待渡过危机……但如
果此刻可以让我死去,趁水泽纤柔的爱抚和依恋的眼神依然没有黯淡的时候死去,
我也会愿意吧。

  所以,不要去激怒她。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去破坏我们之间恋心相
系的关系。安云野她现在怎么样了?这句话,还是不要问出口比较好。

  「……我,我知道了。」一开口就被自己虚弱的声线吓到,像发着高烧一样。

  「优说得对,是恶梦……那么,我再睡一下吧……」

  「我请假回来陪你吧!」她立即说道。非常认真。

  「不用……」脑袋枕上了软软的枕头,我闭上眼睛。尽可能自然地补充道,
「今天晚上想吃芝士海鲜饭和螃蟹锅。」真的一本正经地点菜了。

  「好的……」还是好温柔。这一刻我模糊地觉得,也许这一生她都不会再对
我粗暴了。也许她突然发现了我是她想要珍惜的存在。

  将电话丢到一旁,我怔怔地感受着双目紧闭后的暗无天日,脸颊上凉凉的水
痕。其实,是她的那句「我请假回来陪你吧」让我积累已久的渴望被珍惜的辛酸
在心口涌动,随后就感激到眼泪都掉了下来。

  冷气依然静静弥漫在整个房间。空调发出规律的呼吸声。我稍显微弱的鼻息
也渐渐均匀而平和起来。

  (「来了许多警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校长他们正在拼命阻止流言的扩散
……安云野雅纪,似乎被杀害了。」)

  (「是这样的,刚才一直在和合作很久的出版社通电话,下一季开始,我终
于可以以漫画形式出道了。」)

  即使睡意渐渐浓重,水泽的两次电话,截然不同的话语依然在耳边轻轻回荡。

  无法释怀。怎样都无法分辩哪一次才真实的记忆。越是用力去回想,就感到
两件事全都变得越发暖昧起来。

  我将手伸向了枕边的手机。

  进入电话簿。名为「安云野雅纪」的那条记录,颜色加深了。屏幕上出现了
通话连接中的图示,淡淡的彩色光芒。

  对方的铃声一下下地响着。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安云野……我在心中默念着。随着响铃的次数增加,我的心越来越慌乱。

  「可恶!为什么会没有人接……」体温,被自己发颤的低声抱怨影响得更加
冰冷。

  铃声突然停了。望向手机屏幕。无应答。自动重拨。

  怎么会……难以言喻的恐怖感爬上了我颈部。麻木地听着再次响起的一下下
铃声。我手足无措地将毛巾被再拉高一点。

  呆呆地想着怎么会这样。被害者的携带电话不是应该作为线索由刑警负责保
管吗?怎么可能没有人接听呢。安云野……

  轻咬着下唇,鼻子莫名地有些酸。

  这时,电话接通了。「……白井?」虽然好像不像平时那么元气,但这确确
实实是安云野本人的声音!


  47。

  「安云野!」兴师问罪般地大声喊道。「你怎么不到下个礼拜才接!」

  「白井……」电话那端的偶像派少女今天似乎很忧郁。讲话的声音听上去十
分消沉。「真的是白井……」

  「咯嗦!你这个人!一直一直都只会重复这两个字!」我粗声吼道。「不用
你告诉我我也知道自己姓什么!喂,你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对方茫然地重复着,依旧沉浸在了「我居然打电话给她」

  这个事实带来的震撼中。「啊,对了,我刚刚在考试哦!今天考艺术鉴赏…
…」

  「……耶??什、什么啊!考试!抱歉……那你……」我狼狈不已。考试什
么的……

  「没事啦!」貌似恢复了一点精神,她轻快地说出「没事」的口吻回到了平
常的率性和无拘无束。「我一看到是你打来的,立刻就跳起来交卷,冲出教室!」

  室内阴郁的冷气仿佛也变得柔和了。全身都松懈了下来。

  果然……还活着啊。没有死掉。真是太好了。没有死掉。还是和平时一样,
在学校上课。什么可怕的事件都没有发生。

  果然和水泽猜的一样,我只是做了个恶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为
自己的判断能力感到头疼起来。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居然把梦和现实都搞混了。

  我一定是睡姿有问题,否则记忆怎么会在重复造访的梦境里迷失。在心底叹
息着,我暗暗责备自己。今天睡前一定要注意,左胸心脏的位置不可以被自己的
手掌压着。

  「喂喂,白井,怎么不说话?」

  「啊……我在!那么,没什么其他事情……」赶快挂电话!我像是突然被拽
回了现实一样。毫无心理准备地尴尬起来。自己,主动打电话给安云野,还一付
紧张兮兮的模样。对方一定误会了吧。她要是燃起什么不正确的期待,我就更无
地自容了。

  「等一下!」好亮!太阳似乎晒到我脸上了。好像灌入了无尽的能量,安云
野大人的元气声,不容分说地坚定响起。我说啊,她刚接起电话时那付无力的样
子去了哪里……

  「嗯?」拜托,是因为人命关天我才打电话给你的。绝不是因为想念你。请
你勿必相信我。

  「白井!」安云野不光面孔美形,连声线也像在演唱会上带着闪亮的微笑说
着「楽しんでください」的少女歌手般富有感染力。「上次,是我撒了谎。对不
起!……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小优老师一定告诉你了吧?」

  「是的。」我平静地答道。心中的不适依然存在。「不过,水泽并没有生你
的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说这一句。是为了说明水泽宽厚的性格?还
是为了表现出我自己对水泽的偏爱与肯定?

  「那你呢?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有。」我承认。「有失望的感觉。」

  「因为我撒谎?」

  「因为你明明说了我们是好朋友的!却故意设计让水泽去你的家,让她误会
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做出这种事情!你要害死我吗?」不知不觉,坦白暴露出了
怒气。

  「害你?」顿时,安云野压倒性的气势胜过了我,毫无愧意地顶撞了回来。

  「你从哪一点觉得,我那么做是为了害你?!」

  「那我应该怎么考虑!……」惊异,惊异到忽略了怒火。这个人刚刚还在道
歉的,怎么状况突然逆转成她在教训我了……

  「为什么!你要认为『拆散你和水泽』这件事情,是害你的呢?你因为爱她
所以无法离开她不是吗?!我这是在帮助你!」高声的、快速的、咄咄逼人的话
语。

  「我知道!你想让我看到一个性格恶劣的水泽!根本就不爱我的水泽!但问
题是那些,她还爱着你母亲的事情,并不是真的,是你编造的不是吗?!」

  「那只是她伪装得没有破绽,害我不得不用谎言去叙述真相而已!」坚信着
自己的判断,安云野如此执意地认定。

  「你……」深吸了一口气。我无言以对。从来没有和安云野吵过架,从来不
知道一直像万圣节南瓜一样笑咪咪的她,认真争执起来是如此激烈和倔强。几乎
有不要再理她、立刻挂断电话的冲动。

  伴随着各自气愤的吐息声,短暂的沉默之后,安云野的声音再度在电话那端
响起。暴走的激动全都消退了的、不带一丝火气的落寞声音。「你根本什么也不
知道。」小声嘀咕着,小孩子赌气般的埋怨。

  「什么?」我也不自觉平静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抱着怎样的决意去当面撒谎的吗?做一个卑鄙的人。」她轻轻
地笑了一下,婉转的哀怨,淋漓尽致地淌了出来。

  「安云野……」

  「那天我们在海边。当你原本很快乐地站在阳光和海水中,然后发了发呆,
突然间就跪了下去,哭着大喊『为什么水泽喜欢的人不是我!』的时候,你知道
……我是用怎样的心情注视着你的吗?」

  怔在了这里。我原本不会相信,这个人甘甜的音色,可以悲伤到这种程度。

  「安云野……」我也被她传染了吗?只会愣愣地轻声重复对方的姓氏了。

  原来,这就是嘴唇失去了语言、迫切需要表达的情感却在舌间沉淀时的表现。

  「还有哦……」仿佛很害怕一般,她的声音颤栗起来。「当我找到伞,追进
雨里,看到你和水泽接吻……你知道我有什么感觉吗?」

  如同太阳雨的凄艳,电话那端明朗的音色所透出的强忍的欲泣感,在瞬间压
抑到让我也想大哭一场。「不要再说了。」我听见自己冷冷的话语。淡淡的镇静
和为难。

  「白井……」

  「我要怎么做才好?既然,我无法移情别恋的话,你和我就无法在一起。你
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可以不再悲伤?如果是从此以后形同陌路的话,我是很
简单就可以做到的。」无感的内心,涌起了一丝自我厌恶。明明是在自己喜欢的
人面前就像天生的玩具般毫无羞耻心的白井今,此刻却招摇着与生俱来的冷静与
高傲。

  「好朋友。」安云野飞快地吐出这个词。

  「耶?」

  「白井只要原谅我上一次的事情就可以。我们重新开始。我们是好朋友。」

  没有半分犹疑地,她作出了决定。

  听着她明显因我的话语而心寒却仍故作无恙的声音。在产生了些许歉意的同
时,不禁疑惑着我们的友情真的可以修复吗?……

  似乎为了打破我的踌躇,像小白兔般蹦蹦跳跳的幼齿声在耳边毫无预兆响了
起来。「白井!大后天是晴天哦!我们约会吧!!」这是什么声音?糖罐子打翻
了?

  「约会……?喂!」我蹙起眉头。安云野……仗着容貌和声音都不坏,动不
动就甜甜的装可爱的攻君最最可耻了!「还有!大后天的天气,你为什么会知道
啊!!」

  「讨厌啦……白井!安云野公主殿下的20岁生日,怎么可能不是晴天呢?」

  几乎可以想象出圆嘟嘟的Q版安云野扑闪着星星眼得意地扭来扭去的样子。
「喂!

  到了那天,会有像我家的游泳池一样清澈的蓝色天空!还有长得像个巨大的
甜橙一样的太阳!还有像特级香草冰淇淋一样糯糯的雪白云朵!主角当然是,像
刚刚绽放的蔷薇花一样华丽灿烂的我!嗯……「

  我说啊……这个人其实是诗人吗?不对,她的专业应该是表演系!就算是为
了活跃气氛、修复我们的友情……从忧伤到活泼的转变,是可以这么光速的?

  在哭笑不得中,我答应了她的邀请。

  放下手机,再度用婴儿般自我保护的姿势赖进被窝里。冷气很舒适。肌肤很
光滑。腿部接触到毛巾被的那种凉凉的柔软,很舒服。

  从肌肉里侧散发出微酸的疲劳。但是可以放心休息的感觉让我安心。

  确认了「安云野被害事件」不过是一个梦而已,自己的疑神疑鬼带来的阴沉
感,诡异的混乱记忆带来的郁悒和惶恐在无意识中都烟消云散了。

  我合上眼睛,很快地陷入了睡眠。

  醒来是因为有人的唇轻轻碰触着我的脸颊。紧接着察觉到前发被轻轻撩起,
额头被亲吻的细腻触感。

  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我迷迷糊糊地说道。

  「起床了啦……」水泽的脸孔近到呼吸相闻。镜片后的黑眸静静闪动。「你
要的海鲜饭已经做好了。螃蟹锅再过10分钟左右也可以吃了。起来吃晚饭吧?

  睡得太多也不好哦。「

  「嗯……睡得太多,脑子反而会不清楚。」我一边说一边坐起了身体。遮蔽
物从身上滑落。我毫不在意的下床,穿上拖鞋。「走吧?」回过头望向仍坐在床
沿的恋人。

  水泽像害羞了似地将脸转向旁边。目光又时不时地飘过来一下,再立即转开。

  「就算是夏天,也不要不穿衣服走来走去啊。」低垂的眼帘,困窘的神情。
轻声抱怨着。

  我立刻返身走到身边,故意贴上她的身体。轻轻摩擦。赤裸的肌肤紧贴到她
薄薄的单衣,透过衣料感受她的兴奋,有种奇妙的淫秽感触。

  无视她朝我投来的哀叹视线,我主动吻上了她的嘴唇。「我最喜欢优了。除
了优以外,任何人喜欢我我都无法感到喜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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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kekiyo 2011-6-16 05:58

  48。

  就算是再出色的主妇,偶尔疲惫或分心的时候,做出的食物也会稍许粗糙。

  但水泽做料理每一天都很用心。近乎精神洁癖的细致周到。

  我握着勺子,带着没睡醒的表情,怔怔注视着眼前的海鲜饭。

  虾肉,章鱼卷,蛋卷,干贝,三文鱼片煮在一起,搭配着洒过黑胡椒粉的洋
葱和咖喱。芝士只放了少许。因为她知道,饭菜和甜点是不同的。如果饭菜里的
芝士太过浓郁,我的胃口会立刻变差。

  水泽将盛过汤的小碗递了过来。碗里纯粹是从螃蟹锅里盛出的汤,没有掺杂
任何食物。她知道我在喝汤的时候碗里只需要有汤。如果要吃锅中的食物,会另
外夹出来。

  开动了。只吃了一口我就连连称赞「美味」。然后和平时一样大块朵颐。

  「优这个人……简直像接受菁英教育的贵族一样完美。做任何事都可以做好。」

  「IMAI……」总是受我的赞美轰炸的水泽轻轻蹙了蹙眉头,既满足又腼
腆地望着我。「你是不是把我的优点都大声说出来,对我的缺点都视而不见啊?」

  「耶……」我从螃蟹锅里夹出一片豆腐,蘸了蘸了酱油送进嘴里。「优好敏
锐哦……」

  「你看!又是优点!」水泽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明媚。看了一眼我的碗,
突然说,「我认识你到现在,好像没有见你吃过螃蟹?」

  「是啊。因为我不会剥螃蟹。今天说要吃螃蟹锅……也是为了要喝这个汤。」

  「啊,好笨哦。」水泽脱口而出。随即「哈」地笑出了声,怎么看都是一付
开心的表情,双眼紧紧地盯着我闹起了别扭的脸庞。

  「哼。」我低下头,在她捉弄的目光下继续大口大口地吃饭。

  从什么时候起,原本以为根本就不会笑的她,可以这么自然地对我展露笑容
了呢?毫不掩饰的温柔疼惜的态度也没有消失。

  沉浮在心底令我发寒的不安,可以在她传递过来的温暖中溶化吗?

  「好啦,乖!这个给你。」像哄小孩一般,唰地一下,一个勺子伸到我面前。

  里面装满了剔出得很完整的蟹肉与蟹黄,连蟹腿肉也是完好无损的。

  不会跟美食过不去的我,板着脸接过了勺子。「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
差别,还真是伤自尊啊!」

  听不懂吐嘈的水泽,郑重地凝视着我。「是这样吗?不过我就是喜欢IMA
I!」

  「对了……大后天,是安云野的生日。我可以去陪她庆祝一下吗?」

  水泽立即坐正了,摆出一付准备谈话的架势来。镜片后的黑眸深深地注视我。

  「如果她不会伤害你的话。」

  「今天和她打了电话。约定了,做好朋友。其实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家伙,上
次那么做,是因为她认为你喜欢的人是她母亲,所以……」

  「那你怎么想?」水泽的目光依然平静,瞳孔深处却浮现出某种尖锐。「你
觉得我喜欢的人是谁……?」

  我目瞪口呆。隐隐约约的自卑感涌了上来。恋人……真是一个可怕的人。成
熟而睿智。安云野在她的眼里已经不配标上「情敌」的标签了,所以她根本就不
在意。她在意的是被她的敏感捕捉到的更深层更关键的某些东西。「优喜欢的人
当然……是我。」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她严厉的神情消失了,将筷子伸向了螃蟹锅。

  「就算是陪朋友过生日,也不允许太晚回家哦。」

  「嗯!就很短的时间而已!」水泽果然是明理的人!我开心地向她保证。

  「你下班回来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到家了!」

  「乖啦……玩得开心点。」她又像长辈一样,宠溺地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发。
水泽洗过碗筷从厨房走出来,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今天有『MUS
ICSTATION』哦,有三枝夕夏登场的。坐过来看……」

  「啊,对不起……」她走到我身边,俯下身亲了亲了我的嘴唇。「我现在就
必须开始弄第一篇漫画了……今天的份,预计要花上四个小时吧……对不起,不
能陪你看……」

  「没关系啦……最了不起的百合漫画家!」我张开双臂环住她将她拉向我,
然后轻轻含住她的耳垂。「不过我晚上10点要吃冰淇淋,你也要陪我一起吃!」

  「是……我等着你过来骚扰……」她伸手摸摸我的头发。

  望着她端着泡好的玉露茶走向工作室的背影,我模糊地想着:果然,后面的
那个不是梦啊。她打电话向我报告说她要开始画漫画了。我向她点菜说今天晚上
要吃芝士海鲜饭和螃蟹锅。果然这些都是真的。

  10点的时候我举着两个大号的巧克力冰淇淋入侵了水泽优老师的工作室。

  从电脑荧屏前转过头来的水泽,一见到我,立刻「啊」地哀叫起来。「IM
AI!怎么又不穿衣服!」

  「因为刚刚洗过澡啊……」我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递了一个冰淇淋给她。

  「你辛苦了!在做人设吗?」赤裸着身体,我毫不介意地坐到了她的腿上。

  「嗯……大致地列出了纲要,在为主要的登场人物画人设图……」舔了舔冰
淇淋球,水泽吃冰淇淋时总是很幼稚,动作像小猫咪舔盘中的牛奶一样。

  「我一直觉得你画出来的人物好漂亮,造型有点像禾田满的作品,但线条更
加干净,不那么浓艳……」

  「像禾田满老师么……原来,我笔下的GL就像BL……」水泽露出了欲哭
无泪的表情。

  「不不,明显是禾田满的BL太像GL!」

  「是这样啊!谢谢IMAI……」吃得太慢,冰淇淋溶化了,差一点沿着蛋
筒边缘滴落,水泽赶紧加快了吃的速度。

  用纸巾擦了手,水泽将两人份的冰淇淋包装纸揉在一起丢到了旁边的恐龙形
废物箱。

  我刚要说「那我先出去了……」

  水泽用双手搂住了我的腰部,强行将欲起身的我拽了回来。「IMAI好过
分。」她难捺地轻喘着,喃喃低语。呼吸吹拂到我的背部,痒痒的。

  「要做的话,我转过身面向着你比较好吧?」我提出建议。

  「那个……」水泽怔了怔。

  趁对方失神的时候我站起身来转了个圈,正面朝向她,分开自己的双腿跨坐
到了她的膝上。裸露的下体碰到了浴衣的布料,我稍稍起身一点,然后将对方的
浴衣下摆朝上掀起,直到她的双腿也曝露在空气中。

  水泽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膝,又似乎很紧张似地坐直了身体。

  我再度坐下去时,下体一接触到水泽的腿部肌肤,她就「啊」地轻声叫了一
下。

  湿润的眼角,迷乱的眼神,微启的双唇,煽情的吐息。这些,都是被我勾引
的吗?我的双眸遗世独立。我的恋人映在我的眼底,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可爱的。

  水泽的表情,让我的体内升起了猛烈的欲望。

  不等她的命令,我已经轻轻摆动起腰部。很快,我的秘部在水泽光滑的肌肤
上留下了一道道濡湿的淫欲痕迹。

  「啊……IMAI的那里……」暂时还有些无措的恋人,一面用惊喜的口吻
断断续续地低语着,一面用目光上下打量着因她而成熟的甜蜜果实。

  我垂下眸子,也看得到那对因贪欲而颜色变深的乳头,正屹立着。

  注意到我的视线之后,水泽冲动地伸出双手覆上了我的胸部,用力地揉搓起
来。

  绝不伪饰绝不多礼。即使这无论怎么谦虚也称不上娇小的双乳,不可能完全
让她包进掌中,她依然尽可能地摊开手掌,紧紧握住后一下下激烈地爱抚起来。

  挺立的乳头尖端,就那样在她的掌心里面被来回摩挲挤弄着。

  「嗯……优……好棒……」即使不是刻意讨好,胸部的刺激也已让我泄露出
淫乱的声音。伴随着胸部被一下下揉弄的动作,我的身体不禁以更大的幅度前后
摆动起来。

  敞开双腿后的秘部越来越湿,在水泽的腿上焦急得不知羞耻地一遍遍摩擦着。

  从我那里不断流出的液体,沿着水泽双腿间的缝隙,一点点滴落下去。

  说了一句「IMAI好可爱」,水泽就凑上前吻住了我。胸部依然被那双灵
巧而有力的手一下下抚弄着,所以双唇被反复吮吸舔弄的时候我愈发焦灼起来。

  水泽强硬地探入我口中不断进行着挑逗,两人的舌头妖治地纠缠在一起。

  下面好热,在湿成一片的体液中越来越热。越来越渴望更加深刻、更加淋漓
尽致的碰触。

  她很有耐心地等待着我的投降。

  她在等待我告诉她:我还想要。还想要你再多欺负我一点。

  「优……」我用已经分不清是呻吟还是哭泣的声音,向她发出了乞求。「进
来……」

  「IMAI好色……」伴随着轻轻的嘲弄,她微笑起来。这就是攻君的优越
感吗?「要进到哪里?」

  即使是多么正直稳重的人,在情事中占据绝对优势时,也会得意地吐出露骨
的语言。

  只要她喜欢的话,我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了。

  眼眶发热,但没有泪水掉下来。我一面喘息一面在她腿上不安份地蹭来蹭去,
饥渴难耐般地说着:「我要优……进到我的……小穴里面……快一点……」

  即使羞耻的感觉已经在脑中达到了权限,我依然没有漏看她在一瞬间露出的
惊讶眼神。

  代替回答的,她一手从后面托住我的腰部,一手伸到了我湿漉漉的腿间,从
下面插了进去。

  「啊…………」我听到自己颤栗的声音变得沙哑,随即哽咽。只要稍微动一
动下体,水泽的手指就会进入得更深。

  「这个角度……会不会很累?」

  「还……还好……」身体前倾了一下,下面发出了几下很响的湿润声。

  那就是淫靡的交合声。我抛弃了自尊,沉溺在被爱的幻觉与酸楚的快感中不
断喘着气。

  「那……再多一点可不可以?」

  「啊、啊……嗯……当然可以哦……」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习惯不再压抑淫
欲的呻吟声,因为对方很喜欢听。「嗯……还要……再多一点……」

  「好厉害……除了大拇指之外,都可以一起进去哦……」

  「嗯……是优的话当然可以……」我喘息着露出性感的表情。「再……再用
力一点……」明明已经非常用力了。一下下剧烈的抽送,将我贯穿。然而我想让
她知道,她的动作可以让我变得多么淫荡。

  因渴望被她疼爱而作痒的内壁,被她的手指一下下磨擦无疑是非常舒服的。

  我享受着她。也取悦着她。

  「优…………」高潮的时候我喊了她的名字。

  将手从我的下体抽出来以后,她立刻紧紧的抱住了我。紧得让感到晕眩的我
一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IMAI……」带着轻微的喘息,她柔声呼唤我。

  「我爱你。还有,你并不是只有身体的价值而已。这一点我一直都想让你知
道。」

  是……是这样的吗?

  我坐在她的身上,在刹那间被夺走了所有的语言和力气。

  她竟然对我说了那样的话。原来她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恋人,一直发热却干涩的眼眶,突然有泪水掉了下来。

  面对一丝不挂、一脸自闭的我,水泽默默地抽出纸巾细心地拭掉我脸上的泪
水,然后温柔地亲了亲我的嘴唇。接着把我带到浴室洗了个澡,再把我带到床上,
看着我钻进被窝。

  「我还要去把剩下的工作完成。」她轻抚着我紧闭的双唇。然后像无法忍耐
似地俯下脸轻啄了一下我的唇瓣。「你先睡……」

  我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她的一举
一动。

  她走出房间之前,还拿起空调的遥控器检查了一下温度。


  49。

  黑夜迫不及待的绽裂。

  这里是一个陌生的厨房。冰冷而华贵。

  我被推倒在地上。

  茫然地环顾周围,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强烈的白色灯光像手术台上的冷光
灯一样凄切而庄重。

  眼前的人一步步走近我。用野兽舔舐血液般凶险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是这间厨房里唯一的食物。

  窗外的漆黑色大树长着鲜红的叶子,无数片叶子在唱歌。「……当你被咀嚼,
你就会快乐得尖叫。……」

  我与命运对峙。除了某个人,我不会向任何人屈服。

  身体被拥抱住了。感受到对方性欲的扩张。我躲开。对方再粘上来。

  不要碰我。不要摸我。不要进来。

  我厌烦了试图逃走然后失败的轮回。于是我拿起刀架上最长最闪亮的那把水
果刀,刺进了对方的胸口。

  为了确认那个面目模糊的人是否真的成了尸体,我在它的头部踩了几脚。

  然后忧郁起来。我杀了人了。我该怎么办。

  猛地张开眼睛,我喘着粗气。发现自己的左手,又不小心覆在自己的胸口了。

  可恶。讨厌的恶梦。

  水泽也醒了过来,坐起身,睡眼朦胧地望着我。「做恶梦了吗?我去倒水给
你喝。」不等回答,她就下床去了。

  接过冰凉的水杯,我一口气将加了冰块的净水喝干了。

  恋人轻抚着我的面颊。「恶梦频繁也是心脏不好的一个体现。以后睡觉跟我
牵手吧?否则你迷迷糊糊的又会让手掌压到胸口了。」

  「如果杀了人,要怎么办?」

  「耶?」

  「原来……变成了罪犯,真的会非常非常害怕的啊!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不
小心杀了人的人非常恐慌的样子我还觉得很做作呢……」我抱住了自己的头。

  「IMAI……」水泽将我搂进怀里。轻柔的安慰声像催眠曲般安抚着我的
神经。「你就算杀了人,我也会等你出狱的哦。虽然我知道,IMAI不会做任
何坏事的。」

  我将脸埋进她的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

  安云野生日的前一天,水泽还提醒我说:「对了,你有买礼物吗?」

  「啊…………!」我像傻瓜一样大叫。「礼物!!」

  用漫画来表达的话,水泽现在就是「瀑布汗」、「满脸黑线」的样子。她一
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很少见的揶揄我起来。「安云野真的很可怜啊……你这样
对待她,我真的感受不到一丝情敌的威胁了啊……」

  「你本来就什么威胁也没有!」我抓起一个枕头朝她丢过去。「说起来,水
泽老师居然也有幽默感?」

  「太失礼了!」她拿起轻松接住的枕头朝我反击。

  虽然有时候,幸福与残酷都如同幻像,难以辨别。但我愿意相信,现在的生
活是真实的。水泽优陪在我的身边,是因为喜欢白井今所以愿意陪在身边。

  结果,虽然对安云野来说很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在她生日的当天,比约定时
间早了一个小时出门,开车去她家的途中,在路过的一间名为「DASEIN」

  的珠宝店为她选购了礼物。

  说起来,过去我还从来没有给除了父亲以外的人准备生日礼物的经验,而水
泽的生日又还没有到……关于安云野的生日,盘踞在我脑海中的印象就只有「水
泽千万不可以误会!」这一个念头,所以完全忘记了礼物这回事。

  DASEIN的店长风音泷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女性。她本身就是一位得过许
多设计大奖的新生代珠宝设计师。我自己身上佩戴的饰物,有许多都是在DAS
EIN购买的。

  虽然是风音财阀社长的姐姐,但从她经常亲自站在店堂里为客人选购商品,
以及对下属平易近人的态度来看,是个教养良好的大小姐。

  叹息。野蛮的白井今大小姐,真是用来和别人作对比的。

  我只是将安云野雅纪这个人的性格、容貌大致形容了一番,风音店长就代我
选中了一条很有个性的手链。上面排列的很不规则的钻石,与安云野既美丽又帅
气的洒脱形象相得益彰。

  拿着包装好的礼物盒回到车里。我看了看时间,不会迟到。心情不错,想哼
歌的感觉。等一下和安云野一起去唱卡拉OK好了!

  在敞蓬车里看到的天空,果然是清丽得仿佛会流动的水蓝色呢。

  踏进客厅,我第一个冲动就是大喊:「安云野你是猪啊!不锁门!」

  电视前的小桌上摆放着一堆DVD,还有两个卡拉OK话筒。沙发上还有大
堆的形形色色的从超市买来的零食。我怀疑整个超市都被她搬了回来。

  「喂,我也正想唱歌!本来想去BIGECHO唱,不过现在看来,你家里
吃的东西更多耶!」

  一片寂静。

  等了很久,猪也没有回答我。

  怎么搞的啊?今天又没有阴谋活动!

  「安云野?……不至于吧,又出去买吃的了吗?!」我自言自语。百无聊赖
地在大大的客厅走来走去。

  从门没有锁这一点来看,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吧?

  等了15分钟左右。难道又是打算把整个便利店搬回来所以磨到现在吗?

  我不耐烦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她。按下键。1秒。2秒。

  ……粹然间,「Newsニッポン」的旋律响了起来。

  「啊!」我被自己的惊叫声吓得肩膀一抖。偌大的房间如此静谧,只有安云
野的手机铃声显得异常尖利,像魔鬼的童谣般凄厉地不停回响。

  她和我约定了这个时间。如果要出门买东西,她不可能不带手机。

  我的太阳穴一下子发麻起来。呼吸紊乱了,心跳的速度突然快到让我胸口疼
痛。

  不详的冰冷直感在空气里氤氲。

  循着铃声,我四下寻找着安云野的手机。

  可是这铃声虽然非常清晰,而且一定就是在这个屋子里。但具体是东南西北
哪个方向,我的耳朵却无法告诉我答案。

  铃声突然停了。

  我再拨一次。「Newsニッポン」抢耳的旋律再次在室内响起。

  可恶。越是着急,越是听不出正确的方位。我等于是漫无目的地在大大的客
厅里晃来晃去。视线在每一个桌子、架子、立柜等地方焦虑地扫来扫去。

  突然看到,蛮远的一个角落,距离通往厨房的方向比较近的一个向日葵形状
的高脚凳上(又是她拍照的道具吧)有一个东西在不停发光。

  会发光的,就是手机吧?

  我快步地朝那里走去,快要到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我本能地向后退
了一步。

  踩到了……?

  这么想的同时,我已经望向了地板。

  踩到的是她的小腿。

  她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果然是,像刚刚绽放的蔷薇花一样华丽灿烂的娃娃。

  比平时要苍白几分的面孔,像正在中世纪古堡中拍PV的美貌艺人一样凄美。

  胸口插着的那把长长的刀……闪着亮晶晶的光芒。暗红色的液体像暴力美学
电影中的血一样充满了视觉冲击力。

  这个……是道具吧?安云野……

  总是可以设计出奇怪的道具的安云野……美丽任性的安云野……画出最白痴
的Q版自画像的安云野……笑得像个万圣节南瓜一样的安云野……

  不会死的吧。这个,不是尸体吧。

  刹那间天旋地转。

  不要碰我。不要摸我。不要进来。

  我看到自己,抓起最长最闪亮的那把水果刀,用尽全身力气刺进了她的胸口。

  「不要——」我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尖叫起来。

  ……电话铃突然响了。

  我像被拆掉的木偶般一下子跪倒在地。

  是座机。是安云野家里的电话。

  我无法停止自己的战栗,双腿也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惊恐万状地,在地板上爬行,一点一点挪动到了沙发旁边。电话不响了。

  转成了自动答录机。「我是安云野雅纪!有事请留言!如果心情好的话我会
回复你!」

  那个开朗的声音,鲜明生动。

  无法形容的狂躁,崩溃到想要亲手撕裂自己的耳膜。

  「我是加川安和。雅纪不在家?今晚一起吃饭,没有忘记吧?啊,如果到时
你忘记了,我会打你手机哦。那么,到时见……」

  抢在对方挂断之前,我接起了电话。「等一下!安云野已经死了!」我像疯
掉了一样大喊。

  「……你是谁?」

  「安云野已经死了!!被我杀掉了!!」声嘶力竭。我听自己的体内,发出
了咯咯的碎裂声。


  50。

  (「没有用的哦。」)

  那冰冷的声音,是世界尽头的寒风,伴随着透明的尘埃吹过我卑微的肌肤。

  我变成尸体。我想起来了,就是从那一刻开始。

  想被熔化成灰。想被埋葬进永远无人路经的荒凉墓穴。人为什么,听不见那
一句「我爱的不是你」就无法停止期待。

  闭上眼睛,漫天星光晶莹流泪。心脏停止跳动,躯体依然依偎在她身边。不
会放弃。生命有多少个明天,我就陪她多少天。即使她只是,眼看着我破碎。

  (「我不需要拯救。IMAI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的。不必白费心机了。」)

  好疼痛。都快要呼吸不下去。后来怎么样了。我拼命回忆。只看见自己用哀
求的姿势无声侍奉,含住她的手指挑逗引诱,逃避不想再听下去的事实。

  欲辩已忘言。

  为什么我没有去反驳。不对,我有,又好像没有。从什么时候起,连自己的
语言都不敢说出口。生怕将捧在手心里的恋人触怒触痛。

  「她把你整个人都改变了,而你只是她的玩具的其中之一。」我听见了自己
的声音,清晰坚定,勇敢无惧。

  「我是爱你的人。你知道吗?」因为有了我。所以你早就不再是受害者了。

  「不想知道。」她顽固地悲痛着。多半是这样的回答。

  原来我面对最重要的人,曾经也有去辩驳,反抗。即使那只是在梦中。

  而在人们眼中所谓人间的世界,我已经死了。只是我骗她我还活着。只要她
快乐。

  惶恐,委屈,苦痛,泪水被逼迫得就要夺眶而出。我却只见自己喉中发出的
笑声,在干枯的空气里一下一下荡漾。

  可是面孔也已经被白布覆盖了的安云野,已经不会哭也不会笑了。

  在这里几个小时了,我不知道。

  那冷硬的靠背椅坐久了,尾脊椎都隐隐作疼。

  真实的审讯室,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可怕。由于是连续剧里常见的场景而让
我感到亲切。眼前的纸杯里装着的咖啡,从原本冒着热气一直到现在凝结般的凉
掉,我一口也没有碰过。

  「是我杀的。」我不止一次地说道。但那些望着我的眼睛里只有敷衍。

  原本有三个穿着西服的男人站在桌子的对面和我说话,最初他们的眼神里还
有尖锐的严厉和紧张感。但是随着时间渐渐地那眼神就越来越松缓和不耐。

  时不时有人进来耳语几句,接着就有男人走了出去。

 现在只剩下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西服男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边喝咖啡边看资

  料。

  「白井小姐……」男人叫到我的名字时才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又很疲
惫似地将目光转回到手中的资料。「总之,加川安和先生在11点14分时打电
话到死者家里,然后身为尸体第一发现人的你,接了电话报出了死者的死讯……」

  「是我杀的。」

  对方毫不掩饰厌烦的神色,皱起了眉头。「那么,你是在什么地方、在几点
钟杀了人?凶器是从哪里来的?你的哪只手碰过了凶器?」

  「我不记得了。」

  啪地一声重响。将手中的资料砸向桌面,男人气愤地站起身来。「有贺!有
贺你来处理这边!我去隔壁房间了……」

  另一名瘦削精悍的年轻西服男走了进来。表情十分严肃,却彬彬有礼地向我
点了下头。「初次见面。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有贺。」

  「是我杀的。」

  「白井今小姐……是吗?」对我讲的话充耳不闻,他面无表情地在对面坐了
下来。「原本您作为第一发现人,我们很需要您的协助调查。但现在已经没有必
要了。」

  「是我杀的。」

  「题外话,您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警署西面转角过去也有一间KI
T。我们平时买杂志都在那里买。今天有幸见到社长本人,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
小姐……」喝了一口咖啡,他若无其事地闲聊着。

  「是我杀的。」

  「这件案子出人意料的棘手,我的同事们也包括我本人,都面临着外界难以
想象的压力。若非如此,我个人,也很乐意花更多的时间和您这么可爱的小姐坐
在一起喝咖啡——当然,不是在警局这种地方就更好了。」放下杯子。依然将我
的发言完全忽略,刑警先生打开资料夹一页页翻看,头也不抬地说着。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您终于,说了一句『是我杀的』以外的台词了啊。」他抬起了脸,讽刺地
笑道。

  「但是确实是我杀的!」

  「是吗?」他毫不在意地随口应着。「已经确认过了。有3位管理员证明,
您是在上午9点50分的时候,开着车子离开了住宅区。另外在您的车内搜到一
个礼物盒,出售自DASEIN。那里的店长提供了您的信用卡刷卡单据,大致
上您离开那间店的时间是10点半。那么到达被害者家时也要11点多了。您究
竟是,什么时候犯下了凶案?」

  「我不记得具体……」

  「那真是太好了。」他打断我的话,目光炯炯地直视着我。「若是您这么可
爱的小姐真的犯下了谋杀的罪行那就太令人遗憾了。不知道我的同事刚才有没有
告诉您,您可以回家了。我们实在没有空闲继续奉陪。」

  「怎么可以这样!我杀了人啊!」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差一点震翻了眼前
的纸杯。几滴深色的液体在白色的桌面上留下了斑斑印记。

  有贺刑警不为所动,只是眯起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不瞒您说……」他将
脸凑近了。稍稍压低了嗓音,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威慑地吐了出来。「这件凶案
的真犯人已经自首了。」

  怎么可能。「明明是我……」

  「那一位可是清楚明确有条理的自首。时间地点动机都交待了。凶器上的指
纹也符合。」他锐利的眼神中划过一丝恶意的不屑。「由于情况特殊,上级已经
请了精神病医生来为她作精神鉴定。可是……」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看上去白
井小姐您也同样需要医生。」

  听到了自己吸气的声音。我惊呆了。原本微凉的身体像发烧了一样灼热起来,
太阳穴一阵一阵剧痛。眨了眨眼睛,眼前就有一种几近晕眩的昏暗感。什么话也
说不出来,只是愣愣地望着桌面发呆。

  「还是说,生活清闲的大小姐觉得装疯卖傻戏弄警察很有趣?」他望着哑口
无言的我,站起身来,再次彬彬有礼地点了下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您可以
回去了。」

  我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又一个刑警推门进来。「有贺,有个女人来保释
这位白井今大小姐了。」

  「告诉她,白井小姐没什么事情,不需要保释了。快点领回去就好。」有贺
干脆地吩咐道。

  「就是啊。」那个刑警冲着有贺点点头,小声抱怨道。「应该再加一句,脑
子有病的大小姐就该看紧一点。」

  「哈……」有贺拍了拍他的肩。「什么奇怪事件都碰得上,这就是日本警察
的命运啊。」

  比起耻辱感,更多的仍是不真实感。连自己脑中的思考都变得很淡薄,恍恍
惚惚不知道怎么考虑才可以让思维与现实衔接。

  跟着有贺走出了审讯室,丧失知觉地站在警局的办公厅里。我的表情一定很
像梦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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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hhhhhdddddd 2011-6-16 13:07

***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

gaiyingxin 2011-6-16 13:26

  53。

  水泽上床的时候,我背对着她的方向侧眠。闭着眼睛,呼吸均匀。意识清醒。

  她的气息从身后渐渐靠近绕至眼前。

  一个柔软微温的触感碰到了我的额头。

  尽管是意料中的亲吻,心还是漏跳了一拍。干脆地张开了眼睛。「优……」

  映进眼帘的容颜,在黑暗中如此温和沉静。没有眼镜。双眸中清亮的光彩,
如同在静风时的海面幽幽浮现的一抹月色。瞳孔的深处蒙着一层阴暗,是睫毛落
下的影子吧。

  恋人的眼睛像黑色的钻石。我不知不觉地发愣,仿佛自己也已被吸入那美丽
深沉的眼底。

  「还没有睡吗?」对方低柔的问道。语气里完全没有惊讶,仿佛对我的假寐
了然于心。

  「啊……嗯,等你。」我如梦初醒,小声回答。话一出口就被自己诱惑般的
娇嫩音色弄得羞赧起来,但后悔也来不及了。

  水泽轻轻抓住我的双肩将我的身体扳向她。

  我顺从地转过去仰面迎接覆上来的恋人。嘴唇重合的瞬间我模糊地想着,两
个人是在同时自然而然地贴近索取呢。无言而迅速。

  辗转地吮吸着彼此的唇瓣,我摩擦纠缠着张开嘴诱导对方的舌头快一点侵入。

  当我焦急到差一点主动伸舌抵向她双唇的缝隙时,她灵巧的舌尖终于伴随着
越来越清晰的喘息声深深闯入我口中。

  舌头与舌头的交缠就是彼此舔弄。难分难舍的深吻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揉进
了对方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受到KISS的热度与吐息的煽动,两人的唇舌都不
甘落后的争相挑逗,从唇角到口腔内部都接受着缠绵的爱抚。漫长的湿润的接吻
声音使气氛变得越来越靡丽妖冶,性欲的花蕾在下体深处迫切地绽开。

  当我感到双腿之间的某个点在隐隐作痒的同时已经微湿,抱住了对方的双臂
下意识地增加了力道。

  因接吻的余韵而微张着口轻轻喘息的水泽,注视着我的眼神里透出淡淡的微
笑,随即又在我的额头落下一个宠溺的轻吻。「要不要睡……」

  「你不做吗?」我脱口而出。手伸进她的单衣里面轻抚她的腰部。

  水泽像被针刺到般一颤,露出了非常狼狈的表情。想要制止我的行为般用力
地将我抱紧。在我耳边轻轻吐出一句「你身体不好啊……」

  「耶?」听到了意外的话。「身体不好?我?」

  「因为这几天,IMAI的精神一直很差……」水泽十分困扰般地点了点头。

  但立刻又发出细小的低叹,将脸凑了上来,用嘴唇轻轻摩擦我的脸颊。每次
她流露出这种抵抗不了我的勾引的表情,平时严肃呆板的面孔就立刻焕发出艳丽
的光泽,洁净的性感。

  我在黑暗中通过凝视她的脸来辨别语言的真伪,依然一无所获。胸口突然有
些疼痛,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无法再对她表现出的爱恋抱以信赖。

  在生理期以外的时间连续三天以上没有H,我因此空虚不安。不是拥抱接吻
的时候,性器本身不至于产生什么鲜明的欲求,可是内心却一点一滴积聚着不满,
忧心到无法忍受。

  原来只要身体的沟通暂停链接,我就直觉自己失宠。于是恐惧到无法自控。

  头脑还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手臂就已经缠上她的脖子将她更近地拉向自己。

  水泽好脾气地笑了一下,悄声说道「IMAI想做吗?」

  我越淫荡她越满足。所以我一直喜欢强忍着羞耻将骨子里的性欲剖白给她看。

  秘部深处因她而饥渴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胸中害怕被抛弃的心情要如何传达。

  这一刻,看到她毫无烦恼的纯净目光,突然忘记该怎么说话。

  「啊,对了……」水泽像想起了什么忘记报告的事情般。「有一件事要提前
告诉你。这个星期天我要去参加安云野雅纪的葬礼。校长以及每一个教过她的讲
师都会去。」

  「我也去吧。」简单地说道。

  不想说是因为安云野充打来电话,因为如果水泽问及为什么会特意邀请我,
我无法说出口是因为死者的父亲在整理遗物时觉得他的女儿爱慕我。

  虽然无法确定这种细节在水泽的心里能造成何种程度的不快,但我近乎心理
洁癖的不愿意让她再意识到情敌的存在,即使那情敌已经长眠。

  是我自己太缺乏安全感。所以我加倍的注意给她更多。

  「好的,一起去。」水泽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丝毫异样。

  成熟的人,就不会胡乱误会吧。一旦知道我爱的是她,就不会再吃任何醋了
吧。但是那份沉稳那份笃定那份安心,不也是来自于她的确信吗?确信着我的爱。

  被爱的优越感。

  我也想……非常地想……

  这么想的时候,泪水就掉了下来。完全没有哭泣的预感,发现眼泪从眼眶滚
落时眼球上细微的刺痛,我想着也许就将我送进精神病院对她来说才比较好吧。

  「IMAI……」她诧异地张大了眼睛,随即伸出手抚摸我的头发。「怎么
了……」

  张了张口,感觉嗓音突然变得很哑,气管有一跳一跳的抽痛。想要说话,却
鼻子酸楚喉咙哽咽。

  「IMAI…………」她柔声呼唤我的名字。继续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双亲
在鼓励跌倒的小孩不要流泪。

  跌倒的话,要自己站起来吧。我努力地将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激烈情绪默默吞
咽下去。在心底用力地给自己打气,要拿出诚实的勇气。而问出口的句子果然比
设想中暖昧不明。「优,你是不是很紧张?」

  「紧张……我?」水泽迷惑不解地重复着,转身从面纸盒里抽出纸巾,然后
回到我旁边一手将我拥进怀里搂住我的肩,另一手用纸巾擦着我脸上的泪水。

  「去安云野的葬礼。会遇到你喜欢的人了。」忽然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我不是不明白,「你喜欢的人」这几个字是双刃剑,刺痛她的同时也割破了
我自己。

  她顿时抿紧了嘴唇。为我拭泪的手垂了下去,很愤慨地将手中的纸巾捏紧成
一团丢到地上。漂亮的眼眸释放出冷淡的光芒,像在诉说着「难以置信」,凝重
地投注在我脸上。

  「我喜欢的人。」她认真地盯住我。一字字冷冷地念道。「你在说谁?」

  我的心猛地一紧。因她那近乎尖刻的眼神和口吻而畏缩的同时,一股难以形
容的怒火也静静升起。

  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什么态度。一不顺心,对待我的就是这样的脸色吗?因
为是我。因为是我,所以冷漠凶悍都不要紧吧。如果对象是安云野老师的话,她
敢吗?

  如果对方是安云野老师的话,水泽的位置就是和我一样吧。努力付出努力讨
好,小心翼翼,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传达着单方面的思念,只要不被遗弃就满
心感激。

  我终于迎视着她的双眼,冷笑起来。「当然是你的安云野老师。」

  「为什么这么说?」意料之外地,她的反问很冷静。

  「在警署,安云野充他们提到那个人的名字,你就失神了。」像受到精神控
制般,原本连在想象中也不敢吐露的怨念,竟然由我的嘴巴清晰地倾诉。

  「如果我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像听到陌生人的名字一样完全没有意识,你
觉得可能吗?你有没有常识?」依然冷静而语速缓慢地反问。教师的口吻。像在
努力压抑自己的气愤,尽可能平和地说教着。「我听到他们提起她,所以愣了一
下。这样你就认为我爱她了吗?」

  「……我就认为?」完全不理解自己刚才为何会哭泣。我现在要拼命忍耐才
可以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原来,某人惊天动地的爱恋,是我「认为」的啊。

  水泽爱的是谁。那是水泽自己亲口对我说的吧。只有那些残酷的话语绝对不
会是梦。因为我正是因其而支离破碎。

  看上去已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一贯成熟睿智的恋人,此刻无法再洞察我的心
理。只是一味沉浸在她自己的震怒中,连讲话都显得咬牙切齿。「那个事情。让
你知道,是为了让你耿耿于怀的吗?」

  为什么她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冤屈般,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

  (是我耿耿于怀。但也是你念念不忘吧。)这句话如果说出来,估计会挨打。

  我暗暗吐嘈着自己,不自觉露出了白井的招牌笑颜。

  心底好像被撕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冰冷的疼痛和寂静的流血。

  「笑什么。」她的声音依然冰冷。顽固地胶著在我脸上的眼神,甚至带着恨
意。

  我望着她的脸。我爱的人的脸。一直无法移开视线。

  胸腔内,仿佛受到了重重的一击。五脏六腑涌出的钝痛令我晕眩。

  嗯,我已经后悔了。即使是如此短促的发泄,我已经后悔了。我不想惹这个
人生气。不想被这个人讨厌。

  所以,我错了。

  我低下了头。「优,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一瞬间我分辨不清自己是否虚伪。我求和的愿望是真心的。歉疚的心情是
强烈的。尽管我并没有服气。并没有听到灵魂深处不停祈求的答案。

  水泽疑惑地打量着突然改变态度的我,严厉的面部表情丝毫没有放松。

  看到恋人多了一丝戒备的眼神,我心痛到不能自已。

  只是想要说出自己的痛苦而已。只是想听到你说你爱的不是别人是我而已。

  为什么得到的只有这么可怕的惩罚呢。

  我又听见了自己轻笑的声音。比嚎啕大哭还要凄凉寂寥的声音。

  不知道多久的沉默过后,我看到水泽的脸色突然缓和了下来。那安静的神情,
与其说是温柔不如说是迷惘。我看到她的嘴唇轻轻地动了。说了一句话。但是没
有声音。

  「优……?」我鼓起勇气试探地将脸凑近,很轻很轻地亲吻了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又轻轻地动了。这一次,是为了让我听到声音。她说:「你竟然不
相信我。」

  笨拙的表达。悲伤的注视。谁是谁捧在手心呵护的天使。

  我闭上眼睛,我一败涂地。我竟然让自己喜欢的人用这么可怜的语气说出一
句「你竟然不相信我。」……我冲动地想要对她大喊「我爱你。我相信你。真的
话和假的话全部都相信。好听的话和难听的话全部都相信。」

  「我……」刚一开口,就被她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伴随着惊异和微热,喘
气声和告白声也一起被她吞咽下去。

  令人联想到暴力侵犯的激烈的吻。足以让我体会到这双唇的主人在几分钟前
有多么狂怒。舌尖被用力地吮吸着撕扯着,口腔内的性感带被粗野地磨擦着。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嗯……」我在舌吻中透气的间隙就泄露出了难捺的呻
吟。

  被重重地压倒的瞬间,我略带哀伤地望向她浸满了需索欲望的眼眸。

  当清楚地看到是自己倒映在她的眼底,激起了她强硬坚决的占有欲时,我疲
倦地阖上了眼睛。放弃似地停止了原本就力量不足的抵抗。

  她的膝挤进了我双腿之间。

  熟悉的温度和就快被恋人侵占的预感,让我的秘部焦躁地湿润起来。

  两边的乳头直接被那双纤细光滑的手掌包容进去,柔软的突起尖端被掌心一
下下挤压逗弄的时候,我「啊……」地叫了出声。当已经挺立起来的乳首被同时
捏住、用力揉搓时,我猛地仰起了上身。

  扭动着腰部在她的身下挣扎。「不要……」为什么明明很想要,吐出来的句
子却是「不要」呢,是因为猛烈的刺激太过紧迫,一波接一波的肉欲的催促,让
人喘不过气。哪怕一秒钟都好,都像停下来休息一下再继续接受甜蜜的蹂躏。

  奉献给恋人的身体已被对方熟知。敏感带被掌握得一清二楚。

  当水泽终于停止对我双乳的玩弄,将两手沿着腰际一直抚摸至大腿的时候,
我的股间已经在不停地一点一点流出体液。

  内部,隐隐作痒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入口处的焦灼更是让人一刻都无法忍耐。

  我下意识地并拢了双腿。当发现这个动作,简直就像急切到了打算自己并紧
双腿摩擦下面的时候,我脸颊发烫,再度将双腿对着水泽大大地打开。

  当秘部被一个柔滑的微凉的触感碰到的时候,我反射性地张开眼睛,和预想
的一样,垂下眼帘就看到对方将脸埋在我腿间。看得见她漆黑的头发,看得见她
微微动作着的脑袋。

  入口湿湿凉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从我的里面流出的体液和她的唾液混在一
起。在她的舌头一上一下的用力舔弄中,我闭着的入口正越来越柔软湿润、渐渐
扩张。极度羞涩的触感让我再次紧紧闭起双眼。

  下一秒钟,阴蒂突然被含住的感觉令我一下子惊跳起来。

  「啊!……」臀部猛地抬高,瞬间窜流过全身的激烈愉悦让我四肢发软。当
意识到高高抬起下体的自己,就好像在拼命将自己的秘部凑上前对准对方的嘴巴
一样,我的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水泽毫不留情地侵略着我最脆弱的私处。阴蒂被咬住、被拉扯到产生微微的
痛、被她的唇舌尽情疼爱被吸吮被轻拧。

  「嗯…………」发出了甜腻的声音。

  我无法忍耐地轻轻扭动,感受着她被我夹在双腿间的淫秽触感,妖艳的秘部
撒娇地对她蹭来蹭去,像是故意要将被她挑逗出来的体液弄到她脸上。

  「嗯……快一点……」吐出了淫乱的语言。

  水泽抬起了上身,手沿着我的大腿内侧滑向了已经变得湿漉漉的秘部。

  要来了。我听到了自己倒吸气的声音,随着呼吸而放松的那里,毫无抵抗地
接受了熟悉的手指的潜入。

  带着恋人特有的力度,灵巧的手指在肉壁的夹攻下依然在里面顽皮地划着圈
圈。插得更深之后,开始有规律地、用力地进行一下下的撞击。

  「呜……嗯……」我听到自己无意识的淫靡叫声,从微张的嘴唇中断断续续
的泄露出来。

  渐渐地,水泽从食指到小指都在我只为她绽放的通道内,从缓和到激烈,反
复抽送反复调戏反复侵犯。

  突然,她的大姆指在我的阴唇上端轻轻地动了一下,随即猛地按住了阴蒂。

  「啊…………」我失声尖叫。大脑在一瞬间有麻痹的感觉,随即全身瘫软下
来,一阵颤栗。高潮了。腿间有更多的液体流了出来。

  水泽拿了一堆纸巾,专注地擦拭着我狼狈的下体。到这时,她依然不发一语。

  我轻轻地喘息着。模糊地想着,她对我说过「你并不是只有身体的价值而已。」

  ……她也说过「我爱你。」

  当她收拾干净,回到我身边躺下的时候,我突然很想紧紧拥抱这个让我捉摸
不透的恋人。

  全身都很酸痛。沉重的疲乏,川流在每根骨头里。

  正当我的无奈地注视着她的背部,她翻过了身,将我抱进了怀里。

  她的下颚,抵住我的头顶。

  她颈间的清香,让我想要舔上去。

  「优……」我叫了她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下一句应该说什么。

  她没有回答。像睡着了一样。

  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朦朦胧胧中,就在我快要陷进睡眠的无底黑暗之前,
听到水泽忧郁的声音在上方轻柔地响起:「没有比IMAI更爱我的人了。」既
像叹息又像梦呓。

  是的。你真幸福。令我羡慕。


  54。

  无声的注目礼在你脑后,你却没察觉到灼热的气浪掠过。

  并不是我天生沉默,只是我倾诉的时候,你没有在听我。

  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国中,一直都不会说话。我会聆听,会思考,会学习,能
感应到外界一切事物,只是无法好好地操纵言语。

  童年的病史上还遗留着自闭症的记录。

  从CONAN的TV动画开播起我开始看动画。买的第一张CD是CONA

              NTV的ED

  4,当时十分流行的DEEN的单曲「君がいない夏」。

  当我第一次戴上CD随身听的耳机,除了音乐的旋律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多余
的声音以后,我学会了如何与人类交流。我初次主动开口,对父亲说:「……好
听的歌。」

  堕胎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再度终止了一切尽可能能够断绝的外界联络。除了
父亲以及公司的下属可以偶尔与我交谈之外,大多数时间我都戴着耳机。

  即使后来连父亲也不再在身边,我只剩下自己……

  ……也没关系。因为我懂得衣食住行,懂得购物,懂得消遣,我以为这样就
可以什么都不需要了。什么都不必知道。

  那现在的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变成一醒来眼前就一片灰暗的绝望的呢。

  曾经我的房间,床的位置不在这里。在靠近窗台的地方,放着类似婴儿床的
精致笼子,让我可以关闭幼小的自己。可以不躺下,就裹着被子抱着膝坐在星星
月亮光芒的碎屑里。直到眼皮沉重失去意识。

  当时床边的墙上,有一面可以照出全身的镜子。

  11岁的时候家里更换了新的家具,摆放的顺序也做了调整。然而今天,我
却梦见了童年时的那面镜子。

  我看到自己站在镜子前,隔着一层透明,里面有我的影子。星星月亮细碎的
光,洒在我脚边的地上,淡淡的斑驳晶亮。

  我抬起手,镜子里的IMAI也抬起了手。我微微笑,镜子里的IMAI嘴
角就微微上扬。我无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一旁,立刻惊骇地张开口,却只有冷空气
流过喉间的声音。我看到身边站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而镜中的影子却只有
一个。

  我惶恐地摊开了双手,而镜中的影子完全不跟随我的举动,只是与我身旁的
那个人一样静静伫立着。

  ……那么我是谁?我喘息着醒来,感到呼吸困难。

  「IMAI……做恶梦了吗?」水泽就坐在床边,张着一双清醒的眸子,淡
淡地注视着我。

  季风苍凉的半夜里,灯光下的恋人衣冠整齐仿佛立刻就要出门,容颜白净如
同冰雪,轻轻翕动的睫毛下困惑的眼神像漆黑的流动的海水。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我坐起身,焦急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IMAI?」仿佛受到了惊吓似地挣脱了我,水泽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飘忽不定的眼神愈发困惑,像在质问「你要做什么」一样。

  「你要走了吗?……」知道答案还要不死心的重复。

  「是的……」曾经的恋人,表情流露出几分关切。「IMAI没事吧?」

  既然我同意了分手,那么会不会有事只在于我愿不愿意善待自己吧。

  原本应该是……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因为我的确是对方可以割舍掉的人,我
的地位就只是这样一个程度。但为什么当我目睹对方离去在这一瞬间所有的理性
和尊严甚至思考余地还是荡然无存了呢?

  恍惚间想起电视剧里常有的剧情,快要被杀的人会丢弃形象不顾一切的乞求
「我不想死……」人在这时已经什么都无法考虑了吧。

  我也一样。我想和她在一起,这是我本能的求生欲。

  接着我听到了自己寂寞的声音:「优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如果你能再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的话,我就不再纠缠你了。

  听到我的问句,水泽露出了略带诧异的表情。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她透着迷茫色彩的脸,仿佛在说她一点也不理解我在说什么、我在想什么。

  沉默的僵持了几秒,我听见她柔和地答道:「也许吧。」

  面对我偏执的感情她终于决心逃离,她离开以后我在一室的寒冷月光里长跪
不起。

  然后我无法再点击网页预购CD了。

  然后我无法再打开DVD机看影碟了。

  然后我无法再走进浴室冲洗自己的身体了。

  然后我无法再坐在餐桌前吃喜欢的食物了。

  然后我无法再去去过的餐厅和商店也无法再去看演唱会了。

  然后我该怎么办。

  我该如何若无其事的继续呼吸这世界的空气。

  「……IMAI、IMAI?」

  昏昏沉沉中,有人在一下下地摇撼着我的肩膀。

  「……IMAI,快醒醒……」

  好像是水泽的声音在叫我。

  刺目的光亮一点点挤进眼帘,我被迫慢慢地张开眼。窗子被大大地打开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满屋的灿烂和暖意。

  「嗯……」脑袋很沉重,紧紧抱着被子的我感到全身都泛着疲倦。

  「抱歉!我也不想吵你睡觉,但是你再不起来的话就会迟到了……」水泽衣
冠整齐地站在床前,俯下身轻轻拍抚我的脸颊。

  「呃……」我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回应道。伴随着浓重的睡意我的脑子一时还
没有转过来。「迟到?」

  「安云野同学的……」

                啊——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坐起了身。是今天啊!安云野的葬礼!

  可是……

  我不自禁地用手覆上了自己的眼睛。啊,阳光好强烈。似乎是一个明媚到令
人受宠若惊的大晴天。

  脑袋和身体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又是一整晚连续做了让人不愉快的梦吧。

  梦……吗?我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冲向水泽,伸手紧紧搂住了她。

  「……哎?」面对我突如其来的举动,显然在清晨从来不习惯亲密行为的水
泽有些羞涩般地垂下了眼眸。随即还是轻轻环住了我的腰,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
吻。

  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柑橘系的清香。混合着洗面乳的水果味道。

  我们没有分手……吗?

  和梦比起来,「现实」真的是太美好的事物了。我这样想着。

  然而当我梳洗完毕和水泽一起走出家门、坐上车以后,难以无视的「现实」

  终于还是给我带来了一阵比一阵鲜明的惶惶不安和微妙的怯场心理。

  由于我睡得不好导致精神状态不佳,所以今天是水泽开车。

  她说「在路上补睡一会儿吧……」,于是我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本来想偷窥一下恋人的脸色有什么异常,但一想到就算她有什么想法我也左
右不了她的决定于是就干脆闭目养神了。

  只是一点点而已,但毕竟还是有这么一点不真实感。

  很快,就要和「安云野老师」见面了。虽然不中用的我眼下只活了21岁但
我已经确信未来的N年里我都不会再有比今天更大的不安了。

  IMAI是笨蛋。我头痛地叹息着。

  果然,很不中用……我啊,在心底连跳车逃跑的心思都有了。

  终于还是,与传说中的那个人面对面了。

  「请节哀顺便。」

  听到我的声音,她立即停下了与身旁其他人的交谈,转过身正面注视着我。

  然后对我露出微笑。

  精神极度紧张的我,原本严阵以待的武装在顷刻间如同最清淡的烟雾般消失
得无影无踪。

  好……夸张。我感到背部渗出了薄薄的冷汗。

  真的是,即使亲眼看到了,还是令人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女性。

  若想被称作「佳人」,唯有美到如此无可挑剔的光彩照人的程度才可以吧。

  精细的淡妆,一丝不苟的墨发。黑润的明眸,淡粉红的樱唇,细长挺直的鼻
形。即使皮肤的光泽毕竟已经与年轻的女孩子不同,却丝毫无损她漂亮的五官、
娇小的身材带来的咄咄逼人的绮丽。

  她周身都散发着带有华族血统的尊贵高雅的气质。

  这份惊人的明艳,让人觉得光是站在她面前就是一种荣幸。

  这一刻我完全忘记了眼前的佳人是自己最最害怕的「情敌」。因为她注视着
我的眼神是如此温和善意。

  ……是的,是眼神。安云野老师最美丽最具魅力的部分原来是她的眼神。她
无意的凝视,带着与生俱来的魔法,即使她本人完全没有那样的意图但被注视着
的人依然会感到自己被盅惑被引诱了。

  没有原因,但我就在这一刻明白了安云野老师绝不会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即使拥有足够被无数艺术家奉为创作灵感来源、容易被无数女性艳羡甚至嫉

  恨的女神般的美丽容颜,即使这一刻我自己也在她深深的一动不动的凝视下
产生了丝丝颤栗……我也直觉的感到,她这个人也许很自私,但其实很善良。

  自从知道她的存在以来就被怨恨与恐惧不停折磨的心灵,朦胧间有被一种宁
静温暖清澈的芳香治愈的感觉。

  只可惜安云野雅纪过早的逝去,不然总有一天能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爱的。

  只可惜水泽没能成为她爱的人,如果水泽有幸被这个美丽的女子恋上的话,
我愿意退出我愿意祝福,因为我会觉得自己失恋的痛苦与水泽得到的幸福相比已
经无足轻重。

  是什么让我的灵魂安静了下来,洁净了下来……是因为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
的情敌所以心服口服了吗?还是只是忽然想通了……

  这个美得令人屏息静气的美人,的确是比我优秀无数倍吧。想到这里,为什
么微酸的刺痛还是毫无预警地在心口涌了上来呢?可我终于忍住了泪水。

  「白井今小姐吗?」她正用那双倾城倾国的美丽双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你就是雅纪的……」

  我很快明白了她没有说下去的话是什么,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一过去她就用温
柔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看了。

  「我是白井今。请多指教。」我顿时脸红了一下,像小学生般局促不安,
「请您节哀顺便。」又重复了一遍必备台词。

  她觉得,我是安云野的女朋友吧。难以解释的误会让我感到尴尬。

  那种甚至带着一点母爱意味的目光,依然饶有兴味地逗留在我脸上,令我不
知所措。被她那样审视着就无法失礼地转身走开,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本在一旁不远处和校长谈话的水泽,突然走了过来一把牵起我的手,轻轻
握住。

  顿时,安云野老师和我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了水泽。

  「安云野老师。」水泽低头行礼。「好久不见了。」

  正视着昔日的老师,她面无表情,不卑不亢。

  我怔怔地感受着她握在我手上的力量。紧紧地,静静地,不放开我。

  安云野老师错愕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恢复了镇定。然后以无懈可击的动作回
了个礼。「水泽老师……雅纪生前,承蒙您多方照顾了。」

  「哪里。我在学生时代也承蒙您的照顾。」

  「水泽……现在是如此优秀的教师了。我很高兴。」

  「谢谢老师。我们,去那边问候您的丈夫了。」言毕立刻牵住我的手将我带
向安云野充所在的方位。

  就这样,短短一分钟内,水泽拯救了在安云野老师面前狼狈不堪的我。

  快得让我来不及反应。我以为最难渡过的巨大危机就这样风过无痕的不见了。

  水泽与安云野老师多年后的再会,她们的交流竟然仅此而已。

  之后整个葬礼过程中,除了礼貌性的台词外水泽也没有和安云野老师有过任
何私人性质的交谈。

  回家的路上,我望着车窗外的街灯发呆。而开着车的水泽问我「今天没有买
菜,晚上想不想去吃松阪牛排?吃完还可以到那间店对面的居酒屋去吃特制烤鸡
肉串……」

  如果不是她太会伪装,那就是今天与安云野老师的会面真的没有影响到她的
心情。

  于是我鼓足勇气问了她一个问题:「优……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虽然我不是多么优秀的恋人,但我真的好希望你的选择只有我一个啊。

  水泽偏了偏脑袋,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接着用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
「白井同学,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

[[i]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3 编辑 [/i]]

悬崖风景无限_ 2011-6-20 16:08

  55。

  太需要你口中的「我爱你」。

  又怕只是一面之词。

  于是提心吊胆地注视着你。

  直到你的只言片语,都变成我的命运。

  (「没有用的哦。」)

  飞鸟的羽翼划过天空的瞬间,天空会不会疼痛。

  为何恋人一凝眸,我会感到自己终将悲剧收场。

  还是没能相信温柔的表演,直到爱的弥留之际。

  (「我不需要拯救。IMAI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的。不必白费心机了。」)

  每一夜。真的是每一夜。

  那几句话在我的耳膜萦绕不去。是否我要一直听着这样的话语直至我老去死
去。

  星光洒到泪水表面,没有声音。反射出只会接吻的唇无法诉说的言语。

  每当我对着水泽微笑、细语、轻触,她却从未感应到那些寂寥的弦外之音。

  哀伤流离。

  我突然疯狂地迷恋上了吃CHOCOBABY。

  开着车去大型超市一箱箱的采购。一吃完就受到毒瘾发作般的空虚折磨,会
立刻冲向最近的便利店将便利店里的存货全部买下,然后第二天再去大型超市采
购。

  打开我卧室里的小冰箱,就能看到一大堆贴着橙红标签的小塑料盒将饮料罐
头都挤到了角落。

  看碟的时候,看书的时候,上网的时候,都近乎病态地不断将那些巧克力豆
塞进嘴里。

  从起初的两三颗,到拿起盒子就将一大把十几颗倒在掌心送进嘴里。

  我不停不停地咀嚼着,品尝着。那些柔软的,甜蜜。

  是否这样就真的会感到温暖。快乐。

  安云野说:「巧克力吃吗?巧克力是最神奇的糖果,吃了心情就会很好,是
健康杂志上这么写的哦。」

  安云野。安云野。

  安云野去世了之后,这个名字在我脑海中跃出的次数反而增加了。

  就连唯一一次梦见安云野,也是在她去世以后。暖昧模糊而又甜美的梦境,
在梦中竟然被她拥在怀里。

  我在想我自己究竟可以贪心到何种程度。

  我爱水泽,我自称爱着她的「全部」。

  可是我知道自己,其实在奢求水泽可以像安云野雅纪一样痴情专注地爱着我,
与其这么说,更恰当的应该是说我希望她和她深爱安云野老师的程度一样甚至更
多地来爱我。

  却忘了,「不那么爱我」这个事实,也包含水泽优这个人的「全部」里面。

  我爱着的全部。

  昨天,是我第一次走进精神病院。

  我去探望明智绚。

  为什么真实的世界和恐怖片拍的不一样。精神病院的长廊并不黑暗森冷,里
面的医生护士并不神秘阴沉。气氛就和一间普通的「生意不太兴隆」的疗养院一
样安静,也许是高等病院的缘故,环境设施还显得更加优雅考究。

  明智绚的主治医生是一个看上去就像个「好爸爸」似的胖胖的笑容温和的中
年男子。他说:「明智小姐谁都不喜欢见,她的父母去探望她时她也不怎么讲话,
态度十分被动,给我一种她很讨厌被人打扰的感觉。可是听到你来了,她却毫不
反感呢。」

  我将信将疑。可是亲眼看到明智时,心情就放松了下来。她的眼神确实很友
善。

  我一直以为,她应该是憎恨我的。我甚至觉得,她既然爱安云野那就应该把
我这个情敌除掉才对。

  就算她不想杀我,她对白井今本身的存在也不可能抱有好感。她现在病了。

  可是病了之后,她的天地里反而没有恨只有爱。

  「你好。」我用白井家招牌式的笑颜向她打招呼。

  事先有经过主治医生的批准,我将带来的几盒CHOCOBABY送给了她。

  「谢谢。」她也笑了。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很文静。「安云野最喜欢吃这
种巧克力豆了!我房间里也有很多……」

  「啊,抱歉,早知道就送别的礼物给你了。」

  「没关系啦。」她连轻轻摇头都带着幽雅的气质。感觉就是一个出身高贵、
家教非常良好的乖乖女。

  「安云野在吗?」我寒暄似地问道。说出口才想到自己说这样的话是否在助
长她的幻想加深她的病情。

  「嗯!她睡着了……」带有几分羞涩的甜蜜笑容。与恋人感情美满的人才会
拥有这么价值连城的表情。

  「真叫人羡慕……祝你们幸福哦。」

  我想我这么说,她就会更快乐。

  我一边走出病院,一边默默地想着:也许这并不仅仅是一句社交辞令。我是
真的羡慕。

  因为她可以对自己的世界深信不疑。

  将思绪拉回现实,我继续吃着水泽为我准备好的午餐。

  三明治里夹着的鲔鱼酱、鸡蛋酱和汉堡肉都是如此美味。为什么人类并不是
只要有好吃的食物就能满足。

  为什么会去探望明智绚,为什么这几天会经常想起安云野。难道仅仅因为安
云野不在这个世界了、以后都无法再见到了,所以反而比从前令我在意了?

  那么,如果我死了,水泽也会比现在更加在意我吧。

  那么,我就去死好了。

  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心脏咚咚地拍着胸口,微微钝痛。

  是我变了。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非要一边吃着心爱的人亲手做的午餐一边
还要想着死亡不可!

  即使比从前在意,我也没有爱上安云野。

  那么同理可证,即使我死了,水泽不爱我的话也依然不会爱上我。

  那么我要怎么办。

  为什么墙壁和天花板都变成了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白。

  为什么日光灯的光亮如同巨大的白色火球般刺眼,光芒炽烈到我看不清周围
的细节。

  正对面终于有了深色的物体。我伸出手去,粗糙而冰凉。

  我摸到了油漆得一点也不精致的铁栅栏,一格一格。什么……这是为什么…

  …这里是监狱吗?

  我看到栏杆的另一边,渐渐清晰的人影。明智绚苍白消瘦的面孔、发青的黑
眼圈,嘴角挂着神经质的笑容,手舞足蹈地抽搐着冲我狂笑。胖胖的医生眼神诡
异,一手握着成圈的粗绳索,一手举着巨大的针筒出现在不远处。

  「不要!不要对她……」我大喊着。

  我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她气色还很好,今天怎么会变得这么憔悴这么癫狂?她
太可怜了,不要这么残忍……「不要这样对待病人!」

  「你说什么?」医生一步一步地朝我走过来。隔着栏杆,严肃地注视着我。

  「这里的病人是你才对。」

  「啊——」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尖叫。我惊恐地向后跌倒在地。刹那间寒冷到
全身发抖。

  灯光暗下来,我看到被关在铁栅栏围成的屋子里的人,是我自己。目光漠然
的人们,像动物园里的游客般隔着栏杆麻木地看着我。

  惊醒后,发觉自己竟然是伏在餐桌上睡着了。

  面前摆放着的盘子里还有吃到一半的三明治。

  背上全是冷汗。

  意识到刚才那是噩梦以后恐怖和绝望的气息依然没有消失。

  「也许真正的疯子是我。」我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喃喃自语。

  狂跳的心脏,慌乱地涌起一阵阵紧迫的苦痛。


  56。

  其实水泽这几天也有一点奇怪,经常陷入沉思。

  但只要我一叫她,她就会回过神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平时对我说话的语气
和爱抚的动作都维持着那种让我受宠若惊的体贴温柔。

  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我暗自揣测着下一秒钟她压抑的情绪应该就会爆发出
来,可是一直都没有。

  昨天吃晚餐的时候,我故意用轻快的语调试探道:「人气漫画家水泽老师最
近心事重重的?杂志社那边催稿催得太紧了吗?」

  「啊……」她正在盛汤的动作停顿了半秒,随即被说中了似的露出一个无奈
的苦笑。「确实是,关于这方面的……」

  「耶……可惜我画画的水平你也知道!否则我是很想当你的助手啦,可以让
你稍微轻松一点……」

  「IMAI的身体好起来我才能轻松起来……」她轻声说道。

  「我哪里身体不好啦!」不服气地辩解。

  「你晚上睡得不好啊……睡眠质量很影响精神状态……」她安静而包含恋心
的柔和目光像温暖的净水般流动,让我的脸颊微微发热。

  好像是没有什么异常。我想,也许答案就是工作上的烦恼。她自己也这么表
示。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就是担忧着她有没有在对我撒谎呢?

  我无法信赖她。她无法使我信赖。

  那么,有问题的人究竟是谁呢。

  今天,水泽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带回的超市袋子里装着新鲜食材。

  「IMAI……你吃太多巧克力啦。」她头疼似地微蹙起眉头,担心地望着
手里攥着CHOCOBABY盒子的我。「晚饭还吃得下吗?」

  「放心啦!巧克力只是零食罢了!」我随手将手上的盒子往沙发上一抛,快
步走上前撒娇地环抱住她的腰。「你做的三餐,我不是都有好好吃下去吗?」

  「嗯……真是的……」她放下手中的袋子。搂住我吻上我的嘴唇。

  接吻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舌尖交缠时湿润柔软的甘甜。

  她松开我之后有些脸红,仿佛在懊恼自己每次都受不了劝诱就站在玄关处拥
吻的样子。随即掩饰地提起袋子走向厨房。「我去做饭……IMAI你去看电视。」

  我笑着追上去:「你不知道我比起看电视更喜欢骚扰你吗?」

  「IMAI……你难道要帮我做饭吗?」水泽一边打开橱柜拿调料,一边调
侃我。

  「在旁边看一下可以学嘛。」我帮她把超市的袋子放到流理台上,撕开袋口
的贴纸。「耶,你买了这么多鸡蛋和鸡碎肉?不要告诉我你还会做鸡肉丸锅哦…
…」

  「很抱歉,我就是会做鸡肉丸锅。」她得意地轻笑了一下。

  她的笑容原来也可以这么闪亮。我眩惑地屏住呼吸。模糊地想着,她的阴沉
她的凶暴她的冷漠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她变了。为什么这一次的柔情可以保持这
么久。

  「……虽然是今天早上在地铁上看食谱刚刚学会的。」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

  「……嗯,好厉害。」这下轮到我低下头掩饰地继续翻开她买的东西。「啊,
你买了酒?水泽你会喝酒吗?」

  一个袋子里装着4瓶清酒,都是甘口的。包装很简单,并不是用来应酬送人
的礼物。除了作为烹调佐料的酒以外,第一次看到她买酒回家。

  「嗯……偶尔想喝喝看。」她微笑答道。

  晚餐后,水泽在工作室里继续赶工预定发表的漫画。

  我坐在客厅看了一部2个半小时的故事有点无聊的SP推理剧。看完后就端
着两份冰淇淋给水泽送去。

  推开门,就看到她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见我进来了,她立刻张开眼站起身。「IMAI……」

  「你辛苦了。」我走过去。心想原以为一推门就会看见她坐在电脑前拼命绘
图,没想到是在坐着发呆,而且满面疲惫。

  「嗯……」她示意我将冰淇淋放到桌上,然后伸手拥住了我。

  我措不及防地被她拉进怀里,听到一丝微弱的叹息划过耳畔。「优?」我有
些迷惑。

  「IMAI,陪我喝一点酒吧。」她的唇轻轻落到我的脸颊,伴随着甜腻的
亲吻提出了请求。

  「啊,好……虽然我也不太会喝……」

  「冰冻过的应该会好喝一点吧?」水泽端着托盘走进卧室。

  我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她打开酒瓶,把酒倒进小小的杯子。

  在卧室喝酒,简直就有喝完酒就正好睡觉的感觉。

  「优,你今天不继续画了吗?」

  「嗯,今天不画也没关系。」她端起杯子,一口饮尽。然后又倒满一杯,再
一口饮尽。

  「喂喂,这个不是可乐吧……」我目睹她握着瓶子继续往杯子里倾注那透明
的饮料,忍不住抓住她握着杯子的手。「优,是画画一时碰上瓶颈了吗?」

  「啊……谁知道……」她微笑着,口齿不清地吐出意义不明的话语。轻轻挣
开我,继续将杯子送到嘴边。

  这倒底算怎么一回事啊。我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望着像喝纯净水一样喝着清
酒的水泽。

  「IMAI陪我喝嘛……」她将另一个倒满酒的杯子递到我手中。

  虽然说,成年人都爱喝这个,并不奇怪。只是水泽这么严谨古板的女性,今
天竟然像电视剧里那些工作不顺心的上班族大叔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既然答应了陪她喝,我也就喝了两杯。口感很凉很甜,虽然淌进胃里后灼烧
的酒精味道就会升腾起来。

  水泽微醺的表情很幼小,眼神迷茫。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她的话语也越
发含糊。

  我就和她并排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听着她抱怨学校里的各种琐事。心想让
她喝醉发泄一下也可以减轻她的工作压力吧。

  然而等我大惊失色地发现到4个酒瓶都已经空了的时候,她已经抓住了我的
手腕将我压倒在床上,并开始动作急躁地脱我的衣服。

  「喝酒真是危险的事情啊。」感受她冰冷的手指在我腰侧的肌肤上游走,我
哭笑不得地抚摸着恋人的脸颊,对着明显听不懂我此刻任何语言的她由衷地说道:
「绝对不可以和除我以外的人一起喝酒哦。」

  睡衣和内裤都被彻底地脱掉。

  醉到意识不清的水泽用力抱住我,遁着情欲的本能直截了当地将手伸到我的
腿间。

  指尖在阴唇的缝隙间来回摩挲。一摸到我异常敏感的阴蒂,她就按住不放仿
佛想要测试我的忍耐限度般地用力挤压和磨擦。

  窄道中渗出的液体顺着她的指间流下去。

  股间异常润滑的感触让我自己都觉得,身体的那里似乎是很容易就可以进入
的场所。

  只要她的手指靠近,缓缓推进……

  「啊……」刚刚想到这里,空虚的部位就被熟悉的指尖探入。我自己将腰部
抬起。

  反正一直以来都已习惯了配合,加上现在她喝醉了,我怎样羞耻的主动迎合
都没有关系。

  被插入。被撑开。被充满。和平时一样。

  由于醉意,水泽的手指肆无忌惮地充分活动在我的秘部。挖堀似地在湿透的
温软肉壁内侧翻搅、冲撞。

  仿佛为了炫耀力量一般,她的手开始用力地一下下顶向我的深处。

  「啊、啊……」从喉咙深处泄出淫乱的呻吟声刺激着我自己的官能,身体有
节奏地被摇撼着。下半身几近麻痹,只有最羞耻的秘部深处,一波波紧凑的快感
像花朵般绽开。「优、不要……」

  激烈的性事在高潮的瞬间会有轻微的脑贫血。

  我靠在水泽的怀里不停喘息。发现她紧闭的眼帘和变得均匀的呼吸。是累得
睡着了吗?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蔷薇色,清纯的面孔完全看不出在刚才曾抱紧我
将我激烈的贯穿,而且她的手指现在还埋在我那一片湿漉漉的下体。

  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做过爱之后不洗澡就这样赖在床上睡去,这样松懈的水
泽实在让我心生怜爱。

  不过身上都是汗水还有下体沾满体液的我不可能就这样睡觉,所以我轻轻握
住水泽的手抽离我的股间,起身去浴室冲澡。

  在浴盆装满了热水,泡了近一个小时。H后四肢的倦怠感都消失了。

  走回房间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罐冰苏打水,坐在床沿慢慢地喝起来。

  水泽依然熟睡似的一动不动。我放下苏打水,凑近她的脸看着她的睫毛轻轻
翕动,微微带着酒气的甜美呼吸吹拂在我颈间。

  想着干脆就让她这样睡吧,拉过被子盖到她的身上。

  却见她很不舒服似地翻了个身。发出「嗯……」的声音。

  也对,她也全身是汗,还是让她去洗个澡清清爽爽的再睡吧。

  「优……」我伸手推推她的肩膀。「去洗澡吧?」

  她很不情愿似地张开眼。「嗯……」

  不要光是「嗯」啦!我抓着她的手,把似乎比平时沉重了好几倍的身体从床
上拖起,推着她走向浴室。「快去洗吧!」

  「砰」地关上了浴室门。隔了两三分钟后,终于听到门里传来淋浴的水声。

  过了10分钟左右,就看到水泽走了出来,身上只披着一条大浴巾,头发吹
得不够干还滴着水。精致的面容上是醉酒的人特有的失神模样。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边,面无表情的她,二话不说地倒进了床里。

  我淘气地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喂,优!原来你喝醉酒就是这付样子的啊…

  …「是的,她不拘小节的模样在我看来可爱得无法形容。

  我想扯掉她身上的浴巾,以她的个性一定会动作幅度超大的惊跳起来阻止。

  可是当我真的把那条浴巾从她身上扯了下来,她只是像受冻的婴儿般轻轻地
蜷起身体。眼睛都不张开,继续沉睡。

  但我的眼睛无法从她身上转开了。看过无数次却从来未能随意碰触的,美丽
纤细的身体就在眼前。

  兴起了想摸的冲动。面对这种心情,我一点也没有吸取教训。


  57。

  轻轻抱住她以孩子气的姿势侧卧着的身体。自我说服道被我抱着她也不会觉
得冷了。然而手掌一碰到就被那甜美的肤触牢牢吸住。心脏的律动突然变得很奇
怪。

  一旦摸到了一点就会想要抚摸更多。我的双手也开始贪婪地在她散发着沐浴
露香气的肌肤上游走。

  「嗯……」她睡意浓重地张开了眼睛,蒙着雾气的目光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似
地困惑地投向了我。

  「优,我喜欢你。」才说出口,手就已经抚上她的胸部。我觉得自己也许就
是闷声大色狼,或者说我也切实体会到了对相同性别的躯体性欲冲动到不愿按捺
的心情。

  「不要……」她轻微的挣扎起来,眼神依旧迷茫。

  我用力压住她的上身,不知道是否因为醉意她的抵抗十分微弱,但联想到她
前面抱我时的激烈,就让我产生了或许她其实并不想拒绝的错觉。

  「我喜欢你。不可以给我吗?」我抱紧她,近乎耍赖地坚持着。

  她闭上嘴,没有再说「不要」,只是很专注很忧郁似地凝视着我。淡淡绯红
的面颊,因醉酒而水润润的眼眸,近乎天真地凝视着我。

  她现在,一定是酒还没有醒吧。到了明天早上,她就会后悔和发怒吗?然而
我的踌躇还是败给了此刻令我自己都震惊的性欲。「优,我喜欢你。」我重复着,
低头含住了她左边的乳头,用舌尖轻轻舔弄起来。

  「嗯……」她的上身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扬起洁白的下颚发出了很轻的呼声。

  我听到自己的体内理性开裂的声音了。

  我认真地交替吸吮她两边的乳首。不敢太用力也不敢咬住,只是近乎虔诚地
舔弄。

  水泽除了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嗯……」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说。

  她在我的身下在我的怀抱里因为受到官能的刺激而轻微地扭动着身体。

  我突然很想看到她的表情,于是抬起了脸。

  对上了她的眼神。她正默默地注视着我。

  一瞬间我震慑得无法言语。

  我想起初次交手的那一天。她拦住了急着冲出教室的我,我打了她的脸,只
因为她的眼神,那清澈得不可思议的纯洁感。

  此刻那双洁净的明眸就在静静地,深深地望着我。仿佛在倾诉着我无法听见
的言语。

  我垂下脸,感到泪水几乎要掉下来。

  我缓缓地移到她的下体,伸手轻轻地分开她的双腿。她有些僵硬,却没有反
抗。

  「这里,可以吗?」我的声音,轻到哽咽。

  而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告诉自己,她一定是醉得太厉害了吧。

  我抱着前所未有的感激之心对着我从未认识过的美好部位深深地吻了上去。

  如此柔软细腻。淡淡的毛发部分触到我都令我心动不已。我用舌尖尽可能用
力的舔弄着渐渐对我启口的阴唇,任突然多起来的湿润液体沾到我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不知道自己笨拙的技术带给她怎样的感觉,我只是重复
着漫长的执拗的舔弄和吮吸。

  她的阴蒂在我口中缓慢地勃起挺立,我用力含住的时候想的是这个人知不知
道她自己是如何被我渴慕着。

  水泽除了时不时发出「嗯」的忍耐声音外,还是没有说过任何话。

  虽然想着她既然很讨厌被抱,那一定是讨厌被插入时的那种身体沦陷臣服于
他人的感觉。所以起初我以为只要用嘴服侍她,我自己就能满足了。

  可惜还是不行,做到后来我还是忍不住用手试探地缓缓地潜入了她狭窄的秘
部。

  进去的时候我的中指感到充分湿润的里面并没有太过的压迫感。可是害怕让
她疼痛的心理让我很紧张。

  一直重复着缓慢而谨慎的律动,就算到后来手腕感到异常酸楚了我还是保持
着固定的频率,她无法控制的轻轻喘气、越来越絮乱的呼吸以及只会发出「嗯」

  这个音节的呻吟都是对我的鼓励。

  直到她的下体突然惊跳起来,一下接一下鲜明地震颤了三下。我怔怔地望着
目光湿润欲言又止地伸出手阻止我继续动作的她,才意识到原来我也可以让她达
到高潮。

  然后我心情复杂的亲吻她的嘴唇,变换着角度让嘴唇一次次的重叠。

  她依然一脸的迷茫,醉得很厉害的样子,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过来。

  起身上过洗手间就下楼了,正好遇到在厨房做早餐的水泽。

  她看到我,竟然立刻就脸红了。然后转开脸说:「早上好……IMAI,今
天好早……」

  我一下子心脏狂跳,莫名的尴尬起来。「嗯,早上好……」

  「我……早餐马上就好,你去客厅坐下。」

  「啊,不急……」

  「可是我很急啊,要迟到了……我今天9点就有课……」她转过身对着煎锅。

  夹汉堡肉的夹子撞到盘子发出砰的声响。

  「嗯……优……」我望着她围着我买的狗熊图样围裙的背影,纤细的腰部。

  脸颊发烫起来。「优,你……」

  「昨天……」她说了一半停住了,「你先说吧。你刚刚想说什么?」

  「嗯,你说昨天?你想说什么?」

  「你先说。」她转过身来,表情认真。她的祈使句还是这么有威严。

  「优是不是最喜欢我?」我强调了「最」那个词。

  「是。」出乎意料地,她飞快地回答。然后放下手中的盘子。走过来将我抱
进怀里。在我耳边轻柔地吐出一句:「可是即使昨天那样……你也一样不相信?」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中的鼓动几乎让人窒息。「我……是相信的。」

  她原本严肃的嘴角立刻浮起了笑意,在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太好了。」

  水泽上班去之后,一整天我处于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

  空气仿佛都是崭新的。

  我忘记了疯狂地吃巧克力。光是想着水泽我就感到全身都很甜蜜。

  到了傍晚,接近4点半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她见面、拥抱。我
突发奇想,干脆去学校等她好了。

  任何女性,看到恋人在等自己在下班都会觉得高兴吧。

  于是我没有开车,坐地铁去了很久没有去过的樱川学院。我想等她下班我就
陪她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一起坐地铁回家。

  走到樱川的正门,我担心遇到麻烦的老师。所以再特意绕去东门。东门是逃
课的学生最常走的门,附近的街道上都是餐饮游戏和小型商品之类的店,很繁华,
很容易混进人群。

  我在离东门最近的一间漫画吧坐了下来,找了一个能上网又紧贴落地窗的位
置。打算消磨时间到5点10分左右进入校园,去水泽的职员室所在的大楼下面
等她。

  「小姐,你的冰咖啡。」

  我一抬头,竟然隔着玻璃看到水泽一个人从东门走了出来。

  我惊讶地立刻站起身。她提早下班了吗?她平时一直都从东门走的?一边庆
幸着幸好我坐在这里否则就要错过了,一边对刚刚放下咖啡的侍应生说买单。

  水泽走了过来,她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到漫画吧里的我。

  然后我看到她走向了路边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她面无表情,走到他的身边。男人个子不高,站在水泽的身旁和她差不多高。

  男人的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亲昵的态度,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她后退了一步,淡淡地挣脱了男人的手臂,然后和他并肩走了。

  我隔着玻璃,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宾馆之前。

  模糊地想着以前上课的时候男生都说和外校的女生上床就该去这间宾馆。然
后耳边响起今天早晨我自己的声音,我对她说「我……会相信的。」兴奋得几乎
忘记了曾有过的所有痛苦。

  尖锐的刺痛从心口流到指尖。

[[i]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4 编辑 [/i]]

caurse 2011-6-20 17:19

  58。

  我看到终有一天。

  地点在距离住宅区不远的某个公园。微风如诗,夕照璨然。远处飘荡着从未
听过的歌曲。

  我站在喷水池的背面。曾相同的指环只剩我手上的那个。另一只应该已被别
的钻戒取代,曾说过的爱之类的语言注定在这世间留不下凭证。

  水中的倒影被我脆弱的眼泪打碎。

  我走了出来。水泽就站在那里。

  末夏的傍晚,微暗的天空,五彩的氢气球,深褐的玩具火车。还有一个可爱
的孩子。她和某个男人的孩子,正坐在晃动的秋千上,笑颜灿烂眼眸纯净。

  在我的眼里,皱纹或白发都无损吸引。岁月刻在她脸上的痕迹深过了我的执
意。她转过脸,惊讶地望着不合时宜的我。

  片刻后微笑,打破沉默。「IMAI……」

  怀念到令我哭泣的声音与孩子丢出的一跳一跳的皮球同时穿过我的身体。

  我在这里。我在等你。

  感谢你依然唤得出那个名字。在白井IMAI去世后的十年。

  拒绝了父母期望的婚姻、说自己对男性没有感觉的恋人,和一个男人熟稔地
走进了旅馆。

  我亲眼看到的。

  我看到自己一次次试图相信的幸福变成形影不离的不幸,一次次重蹈覆辙。

  一个人维持着愚蠢驻立的姿势,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即使外面已经没有那个身
影。直到夜幕完全降临。

  桌上的咖啡已经冰凉。隔着透明杯盖,看到环保包装的纸杯里剩下一滩枯竭
的黯淡。原来失去温度后就会变得丑陋不堪。

  我第二次说了买单。然后走到了街上,将自己淹没进人群。

  漫无边际地行走。没有私家车。也没有让我想陪她一起坐地铁的人。

  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痛着。我几乎觉得也许走下去的目的应该是医院。

  呼吸都好疲惫。

  想不起谁说过,没有一个孩子是为了承受痛苦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手握着从便利店买来的罐装啤酒步履微微摇晃地经
过纪伊国屋那边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即使周围是汹涌着的下班人潮,冲入耳中的「明日へ架ける橋」的旋律,依
然在纷扰的嘈杂环境里将我刺痛,痛到清醒。

  无法接电话。无法原谅那样的事情。我几乎要咬破自己嘴唇般地对自己坚持
着。

  手指却毫不听从命令地擅自按下了接听键。不看屏幕就直接把电话凑到耳边。

  「喂?」

  「白井小姐……」电话里传来的,竟然是一个略微上了年纪的男性声音——
公司的职员广濑先生。

  广濑先生,是KIT社财务部的部长。已经五十多岁,是在我祖父当社长的
年代就入社了的前辈。

  为何会一心认定电话绝对是水泽打来的呢。刹那间难以言喻的失望和利刃般
的自我轻蔑,让我拼了命才强忍住欲泣的音调。「广濑先生,有什么事吗?」

  「白井小姐,请允许我单刀直入地说明情况……」好凝重的语气。

  令人不适的预感泛着凉意爬上了我的喉间。

  即使再怎样为情所困而头脑混沌,也听出了广濑先生的声音太不寻常,终于
使我的注意力彻底集中了起来。

  「您请说吧。」我毫无头绪地迷茫着:倒底会是……多么严重的事态。

  和广濑先生通完电话之后,我将手中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啤酒罐丢进了垃圾箱。

  叫了一辆计程车。上车对司机报出了家里的住址后我就靠在椅背上深深地闭
上眼睛。之前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想哭泣的冲动已经从胸口消失了,鼻子明明不再
酸楚,眼角却被凉凉的水滴意外地打湿了。

  一直以来理所当然般拥有的地位也已经不行了吗?我果然……从任何方面来
看都是个废物。

  几分钟前,广濑先生在电话里的话语,仿佛网络延迟般直到此刻才在我的脑
海中形成明晰的讯息。

  (「我受过您的祖父和父亲诸多照顾,无法对这件事视若无睹。我的话并不
是危言耸听,再这样下去……您就要被辞退或是左迁了。」)

  辞退?左迁?

  我吗?……开什么玩笑……

  (「关于半个月前就已通知您要写的社长例行的新年规划书……如果在这个
星期五下午的会议上还是无法拿出一份像样的规划书的话,白井部长就会正式向
所有高层提出取代您的社长位置。」)

  规划书……我一个字都没有动。因为如果没有读懂那堆今年的经营资料,是
写不出来这种总结今年展望来年的刻板应用文的。

  白井部长……白井孝则,KIT社经营部的部长。他是公司里除了我之外,
唯一一个姓白井的人。他是我的族兄,详细说明的话,他的祖父是我的祖父的堂
弟——这样远的远亲关系。

  由于我从小的自闭症,讨厌被打扰……记忆中家里是从来没有亲戚到访的,
公司的人有急事找我父亲时都会刻意约在我家附近的咖啡馆而不会踏进我家。

  白井孝则这个人……他的脸,我足足回忆了几分钟才想起来。一个年长我十
岁的男人,一付精明的面孔。

  (「白井部长在今天的会议上公开声明,现任社长是年纪太轻且毫无工作经
验的女性,以及身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他说他持有中谷大夫开出的医师证明。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中谷大夫多半是被他买通了。「)

  中谷大夫,我父亲生前的挚友兼主治医生。那个留着络腮胡子会发出爽朗笑
声的男人。……是的,只要可以收到钱,多年的友情或医生的尊严什么的都可以
忘记吧。

  指关节处突然一阵刺痛。才意识到是自己紧握的拳,拇指的指甲深深地陷入
了肉里。

  到家了。从付计程车费起一直到用钥匙打开家门,我的头脑全部被突如其来
的危机带来的无助和不真实感占据了。

  「……简直像拍电视剧一样,无能的社长要被野心勃勃的亲戚给赶下台了。」

  自嘲的轻笑,心底一阵空虚的冰凉。

  眼下首要的任务是,这个星期五之前必须要把规划书写好。

  我换掉衣服走到洗手间去洗脸洗手。镜子里的人用冰冷的湿毛巾擦拭着那张
眼角微红的苍白面孔,嘴角挂着一丝阴鸷的浅笑,双眸像一对被磨去了光泽的玻
璃弹珠。

  形影不离的携带电话搁在流理台上。在爱上一个人以后才变得大有用途的联
络工具,即使是上洗手间也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半透明的黑色荧光屏上很亮的白光显示着19点45分。

  水泽还没有回来。

  原本应该6点半左右就出现的恋人,果然待在别人的身边流连忘返了吗?

  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控制不了视觉空间内变幻的画面。脑电波此刻迅速地
向我描绘了水泽一丝不挂地与男人在床上激情的画面。

  水泽纤细的身体。男人雄壮的身体。

  男人,用强壮的臂膀搂住水泽,用我永远也不可能拥有的生殖器进入她的身
体。于是她在酣畅淋漓的异性性爱中露出了我从未看过的愉悦表情。

  人类原始欲望引发的男女交配。里面有我无法给予她的精子和快乐。

  那如同淫秽影片般的画面,只在我眼前闪现了1秒,随即化作一片沙沙的灰
暗。胸口深处已被名为妄想的沉重铁锤硬生生地击伤。皮开肉绽筋骨碎裂的剧痛
像鲜血般从里侧扩散,鲜明到匪夷所思。

  保险丝啪地绷断了。我狠狠地咬紧牙关。「去死。」敢抱我的女人。畜牲,
敢碰水泽的人统统去死。

  失控的我,一把举起旁边的俄罗斯原木小板凳,狠狠地砸向了镜子。

  大块大块的碎片,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四分五裂地散落在流理台和地
板上。

  我喘着粗气,对着残破的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的扭曲面容,发出了「哈哈」的
凄厉笑声。

  片刻,等到清醒后,我的惨笑冻结在了唇边,只感到背部一片寒意。


  59。

  烟火是因为知晓堕落后的黑暗,才闪耀着泪光升到天空。

  牵绊的消失,干净凄美如同生命的消亡。该如何只要唯美不要凄凉。

  法律或誓言都可以改变,何况轻吻般转瞬即逝的告白。

  温暖的指尖,清澈的冷眼。来自同一个人的呵护与毁灭。

  或许有天能被关进地狱的单人房间,我只要整面墙的记忆都是她的影像,在
错落有致的幻觉中寻找我需要的心安,所有琐碎的悲伤与淹没生命的思念,全都
是我自愿。

  水泽回来的时候,还是和平时一样拎着她的工作挎包和超市的购物袋。有熟
悉的轻柔嗓音说着「我回来了——」……如果不是时钟上的针指向8点半,我会
觉得今天与以往的每一天没有不同。

  「今天怎么这么晚……」听见有人娇声抱怨,声音陌生得让我心寒。

  「抱歉抱歉,下班时突然碰到工作上的事。后来才发现手机没电了。IMA
I饿了吧?我马上去做饭……」她微笑的眼神清水般无邪。神情看上去轻松愉快
得无比自然,前几天怀有心事似的忧心忡忡的气氛消失不见了。

  愤怒像龙卷风般在体内轰隆隆地席卷掉我的理智,绞扭着我的心。

  竟然,和男人上过床之后,就这样一脸清爽地站在我的面前。

  从什么时候起,即使对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可以抱以最恶意的揣测了呢。

  「优……」带着难以言喻的冷冽感的甜美低唤。我撒娇地拖住她的手。

  又和往常一样,她被迫将手中的袋子什么的暂时搁下。搂住我准备接吻。

  然而我,轻轻地避开了她贴近的唇。

  她眨了眨眼睛,不解地望着我。「IMAI……?」

  我继续微笑。犹如甜到发涩的糖。我蹲下了身。将手伸到了她长裤的皮带扣
上。

  「IMAI!」水泽张大了眼睛。「你……」

  我轻轻摇头,依然含笑不语。手指却异常坚决不容抵抗地松开了那深咖啡色
的皮带然后解开钮扣拉下了拉链。

  水泽似乎是被吓到了,起初伸手阻止,却被我一股丝毫不担心弄伤她、也不
惧怕和对方关系绝裂的气势、顽固而干脆动作的手惊吓到一脸无措。任由我扯下
了她熨得笔挺的长裤,褪到脚边。

  雪白的全棉三角内裤。朴实而洁净。

  应该就是她今天早晨换上的那一条。我确认了,又有几分不安。忍不住将脸
凑了上去,贴着内裤用脸颊摩擦起她的前端。

  轻轻地喘息着,心想如果此刻将内裤往下扯一点的话就能吻到那有着浅浅毛
发的部分了。然后再用力往下扯的话就能干脆将整条内裤褪掉,让我品尝她的…

  …

  隔着布料,我贪婪地用嘴唇摩挲起来。像小狗般嗅着她内裤的味道。

  ……只有我家的洗衣粉那股熟悉的淡淡香气而已。

  突然一阵寒意随着我的唾液被吞咽。我硬生生地将脸移开,无力地跌坐在地。

  不敢置信地轻轻摇着头。

  不,不是这样的。她为了隐瞒我,一定准备了一模一样的替换内衣。

  她不可能跟那个男人走进宾馆却什么也没有做。

  水泽注视着我的目光从略带窘迫的吃惊,转成了肃穆的担忧。让衣着恢复整
齐后,她对着我蹲下身来。

  感受到有柔软细腻的手掌一下下抚摸着我的头发。感受到她潮水般的深情眼
神轻轻流动着将我覆没。

  「IMAI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在发抖……」温柔关切的声音,完全无法和
刚刚跟男人翻云覆雨的出轨恋人的形象重合到一起。

  「啪」地一声。我重重地打开了她的手。我倔强地冷笑起来。我其实一直都
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傲气和邪气就是我的态度。为何我一直忘记了。

  她受伤似地垂下了眼帘。随即又振作了,被打开的手再度伸过来,这次是轻
轻抚上了我的面颊。纤细的手指耐心地触摸着我面部的肌肤,仿佛要揉化我满心
的怨毒。

 她雪白清丽的容颜、镜片后犹在倾诉的澄净明眸、即使受到了我的拒绝依然

  宽容而勇敢地绽放出的微笑,美形得让人心旌动摇。

  她……美形吗?在我爱上她之前,她只是个让我一眼也不想看的土包子。

  「那个男人是谁。」空洞的音色。尾音没有上扬的问句。

  我已经不行了。忍耐心事和假装快乐都已经做不到。

  抚摸着我的脸的手指停住了。伴随着讶异的眼神,她的面部表情明明呈现出
了显而易见的动摇,却没有我想象中的被揭穿后的难堪或恼羞成怒。

  眼前的光线骤然变暗,嘴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堵住了。

  几秒钟后才意识到是被吻了。她的唇挤压着我的唇瓣,舌尖探入我的口中细
细搅动,柔软湿润的感触不断溶解我的意志。不知不觉被她诉说着珍惜般的深吻
引导着有了回应。

  一吻既终,她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将唇贴上我的额头。

  我像被驯服的小兽,一时间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她。

  「IMAI可以不生气、冷静听我说吗?」

  听你说要离开我。还是听你欺骗我。「那,优说的会是谎话吗?」我低声问
道。气焰尽失。

  我们一起站起身,把她买的食材拿到厨房之后就回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不会。我不会骗你。」水泽轻轻撩起我的前发,伴随着沙沙的声响。再一
次将嘴唇爱怜地印上我的额头。「IMAI去学校等我了?」

  「……是的。」

  「那个男人是武内先生,我大学时认识的教授,在业界人脉很广的一个人。

  由于他的帮忙,我才有机会出版第一本绘本。「

  「是水泽自己很有才能……」

  「不要说傻话了。」她打断我。「IMAI对这个社会了解多少?……新人
要出道,实在太艰难了。但只要有一次发表机会,或许就能凭自己的实力得到高
销量的支撑走下去。我有许多同学在给所谓的名师做代笔,只为求一个有朝一日
能发行第一本个人作品的机会……」

  我无言以对。广濑先生的话再次冲击了我的脑部神经。(「……您就要被辞
退或是左迁了。」)我太天真了,从未适应过这个世界就只是混混噩噩地生存着。

  「……其实,武内先生今天向我求婚了。」

  我的身体畏惧地瑟缩起来。内脏一点一点被冰冻。心底的角落有个小小的声
音哭泣着哀求:不要。不要用任何理由对我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这些年来,武内先生一直表现出那方面的意思,只是我始终抱以不明确的
态度去回应。如果得罪他的话,我会很麻烦。我还有一份在樱川授课的工作,尽
管收入比起画画来显得太低了。所以我并不是舍不得奢侈的生活,只是除了画画
以外我不知道我还剩下什么。」

  我曲起臂弯环住自己的自卑,伴随着战栗垂下脑袋不敢抬眼看她。

  「失去了安云野老师之后,我曾经想过也许一辈子都待在精神病院里是我最
好的结果。直到我发现,病院里没有人会看漫画。我对我自己说,我总有一天要
发售自己的单行本,发售到全日本每一个漫画店都贴着我的作品海报。就算你说
我太功利也没关系,我不会去发售同人志,我要发售商业志,让每一个付钱买我
书的人都觉得阅读正统百合漫画是一种幸福。」

  如果说漫画是你的梦想。那你就是我的梦想。我的舌间感到一阵苦涩,开始
想念她刚才亲吻留下的余韵。

  「我对武内先生说,我不会成为他的情妇的。也许他觉得征服一个故作清高
的女人是挑战,也许他真的没发现我对男性不感兴趣,总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
偏是我。我说不可以让他的夫人伤心,所以我们是不可能的。然而就在前不久,
大野爱果音乐会的那个星期五夜晚……你还记得吗?」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回忆起来。那一天在安云野的家里三个人的激战,我
跟水泽回到了家。睡着后我做了很可怕的梦。醒来后竟然发觉得家里空无一人。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水泽第一次没有留言就跑了出去。回来以后她拿出
买来的演唱会周边送给我。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很急地约我出去。是为了告诉我,他和他的夫人协议离婚了。」

  嫉妒像火焰般舔上了我不安跃动着的心脏。

  「我得到从画绘本转职到画漫画的机会都是因为我自己的努力,可是今天快
下班的时候他来找我,对我说,如果我不嫁给他的话,V。S。T社将与我解约。

  还有版权的复杂问题,即使我转社,我现在手上在画的漫画也将被雪藏。「

  身为一个社会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辛苦和压力吧?而什么都不懂的我,有
什么资格去责怪她时常的情绪低落。

  「也许会失去漫画的工作,如果找不到其他出版社合作的话。就算找到了,
还需要时间重新去构思一部全新的作品。」

  明明遇到这么糟糕的状况、心里积聚着烦恼,为什么看上去却比前几天轻松
了?如果她答应了那个男人的求婚,应该一回家就对我提出分手吧。

  「我拒绝他了。」水泽的声音那么纯净而平和。

  「我什么都帮不上你的。而那个男人不光可以帮助你的事业,还不惜离婚为
了和你组成一个家庭。为什么要拒绝他呢?」这是我能表达的最像成年人的话了。

  我已经累了。写不出社长应该写的规划书的我,起码能理解和分辨我所在意
的细节。

  水泽敏感地察觉到了我的无力。安慰似地吻上我的唇。轻啄了一下以后认真
地回答:「因为我想,如果是IMAI的话,就算我再失意也不会离开我。」

  「撒谎。」冰冷彻骨的声音在微温的空气中响起。

  水泽震惊地张大了眼睛。「IMAI?」

  「不要再说好听的话了。」我推开了坐得很近的她。「已经够了。」

  「IMAI!」水泽抓住我的肩膀,眼中流露出惶惑。「你怎么了……」

  我用力地挣脱了她的手。

  这才发现一直以来被牢牢钳制住的我,仅仅是因为我没有过真心反抗的念头。

  「你一直和那个男人保持着联系吧?在今天之前,从没有想过彻底断掉他的
心思,不是吗?因为画画是你的一切。你的肉体,你的心情,你自己会变成怎样
你根本不在意,你其实有考虑过如果实在不得已的话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可以忍
耐。对吗?」

  望着满脸不敢置信的目瞪口呆的水泽,我知道自己,从未像这一刻般清醒。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我有了你……有了比画画更重要的……」她艰
难地开口。眼底竟然浮起一丝泪光。

  「真是够了。如果你的恋人是安云野老师的话,哪怕你连第一篇作品都发表
不了、一辈子无法出道,你也会无怨无悔的干脆拒绝掉那个男人吧?」原来我是
如此记恨。

  「可是我发表第一篇作品的时候我还不认识IMAI啊……」

  「是的。然后呢?我向你告白之后,我们上床之后,你搬来这里和我同居之
后……你有想过对那个男人说彻底的分手吗?如果你没有给他希望,他会贸然同
他的妻子离婚?」原来我也可以毫无顾忌的说出想说的话。

  水泽像望着一个从未真正认识过的我一样露出了类似畏怯的神色。无言地考
虑了几秒钟后竟然低下头向我谢罪。「对不起,IMAI。真的,非常对不起…

  …「

  我像一个濒临末日的死囚,反正已经没有明天,于是吐出的语言不再害怕承
担后果。「水泽其实根本就不爱我吧?」


  60。

  如果付出的爱就像从撕裂的身体里流出的血液与生命,你能不能只选择和我
同归于尽。

  我一闭上眼就能听见计算死亡的时钟指针走动的滴嗒滴嗒,冷灰色调绵延流
淌的夜空下有双目腥红的乌鸦扇动翅膀不停盘旋的声音。

  可是就算全世界都在等我放弃,我也无法停止追逐你。

  你是我的不可抗力。

  「水泽其实根本就不爱我吧?」

  其实根本就不爱我。是我一直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小心翼翼地洞察我脸上的神情。她为何露出如此担心
而又警惕的眼神呢?仿佛我是一个疯子,随时都会发病。

  「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我亲手在自己的身上割出一道伤口,再举起刀缓缓的沿着这道口子切下去,
切得更深。我学会了怎样让自己更痛楚。

  现在越疼痛,等到在被她抛弃时感到痛苦就能习惯一点了。如果死去或是失
忆,是像推开一扇门就能走进去一样简单的事情该多好。

  「我在樱川看到你的时候,就很注意你。」水泽自顾自地说道。「觉得你很
可爱。一直戴着耳机听音乐,不爱说话,那种自闭般的气质很像小时候的我。虽
然很可爱,但是却喜欢逃我的课……」

  我无语。

  「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你家向你道歉,你在我的这里……」她害羞似地
轻笑了一下,仿佛陷入了美好回忆。线条美好的手指,轻按了一下她自己的嘴唇。

  「亲了一下?」

  我没有回答。当时的画面却在眼前闪过。

  「我知道IMAI是开玩笑的,那个吻是想戏弄这个古板又讨厌的老师。可
是我的心却跳得好厉害。」

  「我觉得自己喜欢你,但应该不是爱。我想我的体内怎么可能还有什么残存
的爱意可以给予他人的?……来你家里每天给你做饭,我觉得很快乐。能和你说
话就很快乐。」

  「你生日的时候我正好要回老家,可不知道为什么,坐上列车我的脑海中就
充满了你。一直想着你。后来急着赶回去找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
样想见你。」

  「你说喜欢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对人动心
了。其实我有一度是恨你的,恨你诱惑我。而我竟然没能抗拒。」

  「你是千金大小姐,没有架子但还是很娇气,你对我这样的人产生兴趣究竟
可以维持多久呢?你说喜欢我,我可以完全相信吗?」

  「我不想陷下去。你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吗?我希望有一
天你玩腻了、想抛弃我的时候我可以不用再进精神病院。」

  「可是结果我还是爱上你了。看到安云野雅纪的时候我被自己疯狂的妒忌吓
到了,我觉得她跟你很般配但我就是无法将你让给任何人。」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一直在为自己打算。我有想过哪一天如果你厌倦我了,
我还可以跟武内先生在一起。我不想再斩断自己退路地去投入爱一个人了。」

  「但是我真的爱上你了。今天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
『就算不能再画漫画了也不要紧,只有IMAI不能失去』。拒绝他之后,整个
人都轻松了。」

  「一定是IMAI对我太认真了,我明明没有什么优点却对我这么认真,所
以不知不觉我就相信了你。所以觉得把我自己的人生义无返顾的交给你也没关系。」

  「看到你隐忍悲伤的样子,我知道都是我害的,却不知如何补救。在我真的
爱上你之后,我再怎么说爱你,你都已经不相信了吗?」

  她不停地诉说。我静静地聆听。

  直到她说到「……我再怎么说爱你,你都已经不相信了吗?」

  我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这句话,是要叫我回答的吗?

  她忧伤地望着我,看到我哭了,立刻伸出手却又害怕被拒绝似地缩回去。

  如果我说:「是的,我不相信。」会不会被认为是不知好歹?

  但是我不想再伪装了。不想再假装欣喜,不想再明明抱着满心的惶恐不安却
用甜甜的声音对她说「我好高兴哦……」。

  几秒钟后,我听到一个声音,带着邪魅的轻笑,冷冷的嘲讽的在空气中绽开。

  「鬼才会信你。

  一下子听说你对个老女人刻骨铭心,一下子听说你被个老男人追求,以后可
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现你已经有个十岁的儿子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也不会被原谅了。

  果然,室内的空气在一瞬间就冻结了。

  水泽用那种伤透了心的眼神,一句话也不说的望着我。

  我没有安云野老师的美丽聪慧和彻底征服她的心的能力,也没有武内先生能
给她的事业上的助力和合法的婚姻。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直到今天才想通呢?

  自嘲地笑了笑,我起身背对着她,朝玄关的方向走去。

  身体突然被抱住了。水泽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腰。我感觉得到她的颤栗。

  耳边响起了她忐忑的低语,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里含着惊慌与泪意。「IM
AI是在生气吗?不要误会,那间宾馆里有我以作家身份长年预订的工作间,不
信的话你可以去宾馆问……和编缉约定交稿及谈工作规划时都是在那里。并没有
任何不堪的事情。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只有你一个……」

  为什么,我的什么心思都会被她看穿呢?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表白内心深处感
到一阵喜出望外?难以形容的羞愤涌了上来。已经不想再听到这些容易让我心软
的话了。

  我用力抓住她放在我腰际的手,狠狠地甩开。

  「谁要听你说这些?!你和别人有什么事情我都没兴趣知道。我不想再看到
你,请你尽快从我的家里搬出去。」

  「IMAI……」她的低唤,让我的心像玻璃般碎掉了。

  身后的她的表情,我看不见。我想我不能回过头去。

  这个,一无是处的,无法给她幸福的我。

  「别再叫我了!我现在要走了,我会去住酒店。你可以在这边待到你租到新
房子为止,你搬走后发个邮件通知我就行了。那么再见了!」

  我像逃亡中的亡命之徒般快速地冲向了玄关,逃离了自己的家。

  再见……吗?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走进车库,才发现泪水已经疯狂地奔流在脸上。摸遍口袋才想起车钥匙在家
里,但是无法回去取了吧。

  叫计程车就好了,这样想着。

  走到街角,前方一部黑色的私家车突然偏离了车道,直直地朝我这边开过来,
一个急刹车停在我的眼前。

  搞什么,谋杀吗?我冷冷地望着从车里走下来的男人。

  「小今……」他叫着我的名字。

  「……孝则哥?」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他语气平和地应道,与我形状相似的眼睛(虽然是
很远很远的远亲却毕竟都姓白井)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能聊两句吗?」他
用很绅士的态度为我打开了车门。

  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冷笑起来。雇佣杀手把我干掉然后弃尸荒野然后顺理成
章地当上社长?恶俗的剧情,有种他就这么做吧。我已经,什么也无所谓了。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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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感觉你 2011-6-20 20:26

  61。

  头好痛。

  我刚一睁开眼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总觉得,清醒之前是做了什么梦的。但具体是什么内容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缓慢地转动着眼珠。这里是哪里?

  一个陌生的少女的脸孔映入了我的眼帘。「醒了?」

  这个人头发很短,染成蓝兮兮的,穿着性感暴露,浓妆艳抹,气质很PUN
K……等一下,不止一个。还有三个跟她同样调调的少女朝我的床这里聚拢了过
来。

  床……我确实正躺在床上,身体被绑住了。绑住了我的四肢的白色布条被牢
牢地固定在床架上……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其中一个身材较壮脸孔很方的少女飞快地俯下身,我的嘴唇在刹那间粹不及
防地被封住了。

  我立刻摇头,躲避她的嘴。「这算什么!你们是谁?」我用力地喊道。

  却听见伴随着因挣扎而床单被摩擦的单薄声,自己的叫喊声无比虚弱地在空
气中飘荡。

  「呀……她生气的表情好可爱哦。」另一个头发全染成银白的少女,凑过来
摸我的脸。

  「你们倒底是谁!!」我尽可能大声地吼道。

  「我们是天使……」另一个身材很消瘦声音也细得要命的少女装出楚楚动人
的语气答道,随即放肆地高声大笑起来,「是能让你感到非常非常舒服的天使哦!」

  前面强吻我的方脸少女,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那就快点开始喽。」

  说着就一把掀掉了我身上的被子。

  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我的衣物都已经被剥除,就丢在床边的
沙发上。这里似乎是某个宾馆的房间。

  不会吧?我心底一阵发毛。如果对方是男人,我会觉得她们要对我施暴了。

  但是这几个明明是女人啊……开什么玩笑……

  她们四个人,分成两边将我包围。蓝头发和方脸的在左边,银头发和瘦小的
在右边。

  我还来不及出声抗议,身体就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乳头分别被不同的人捏住了,被粗鲁地揉捻着。

  小腹和大腿内侧都被用力地抚摸着,渐渐湿润的秘部不争气地发出了猥亵的
轻响。

  「被这么多人侍候,你这淫荡的身体很高兴吧?啊,你看……小穴已经湿湿
的准备张开了……」她们尖锐的嗓音一边笑着一边说出下流的语言。

  假的吧……是做梦吧……我惊恐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随着身体越来越热
的变化,一股恶心想吐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喉间。

  救命……谁来救救我……好恶心……

  清楚的看到已经有手伸到了我的股间,在我的入口处一下下抚弄着。她们那
骨节粗大的手指和彩绘的指甲让我一阵恶寒。

  不想被侵犯。不想被水泽以外的人……

  「不要碰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伴随着的泪水的滚落,声嘶力竭
地大喊起来。

  仿佛回应我的求救般,门迅速地被打开了。「住手!」

  顿时,她们都停下了凌辱的动作。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走了进来,是白井孝则。

  我这付狼狈的光景都被他看到了。他只扫了我一眼,随即走过来将我四肢上
的布条解开,将被子重新拉回来覆盖到我的身上。然后他冷冷的目光投向那四个
少女:「我有说过的吧?不要太过分。你们走吧,我的秘书在门外,去问他拿钱。」

  「切!」她们露出很扫兴的表情,一个个走了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之后,白井孝则深深地注视着害怕得哭泣的我,在一瞬间露出
了兄长般的温柔神情。接着,他将身体转了过去,背对着我。「小今,起来穿好
衣服。」

  我去浴室洗完澡,衣着整齐地再度站到他面前时,刚才差点被侮辱时因极度
的恐惧而露出的难看表情都已荡然无存了。

  虽说有点俗语所说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味道,我还是气势汹汹地冲着族
兄吼了起来。「刚才那些女人,是你指使的吧!你这个变态……」

  他快速地转过身望着我,皱起了眉头。「倒底谁是变态?」

  「你……」

  「小今……」他正视着我。「告诉我,刚刚她们这么对待你时,你有什么感
觉?」

  「什么感觉……你说呢?」我挑衅地笑了起来。「去找四个壮汉来,把你压
倒在床上让你也尝尝被疼爱的滋味如何?」

  他却一点也不动气,一付大人望着小孩子似的眼神静静地望着我,继续追问
道。「很难受,很恶心。对不对?」

  「废话!」我真想给这张冷静的脸狠狠一拳。

  他松了一口气似地,笑了。「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很难受很恶
心的。」

  我彻底无语。难怪他想取代我社长的位置,原来我的智商真的很有问题。要
不然我怎么会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你小的时候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很可爱。可是长大了之后,却一直在丢博
贵叔叔的脸。莫名奇妙的和不相干的男人上床再去打胎。现在竟然成了同性恋…

  …「他痛心疾首地说着。

  「同性恋……」我喃喃地重复着。

  水泽略带忧郁的面孔在眼前浮现,心脏顿感一阵绞痛。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昨天晚上我奔出家门,上了白井孝则的车……而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了。

  水泽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呢?一定忙着收拾东西离开我家吧。虽然我说了等她
租到房子再联络我,可是以她的性格,这么高的自尊心……绝对不会在我说出那
么无情的话之后还留在那栋房子里的。

  「你别想隐瞒我。那个住在你家里的自称是你家庭教师的女人,前段时间去
警局保释你的那个……和你是那种不可告人的关系吧?真是的,说到警局我就更
加生气,你竟然还被卷进那种女同性恋杀人案里,你究竟要丢脸丢到什么程度才
满意?」

  我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竟然批判起同性爱来,孝则哥的思想果然落后。算
了,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我代博贵叔叔教训你。」

  「够了!」我不耐烦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

  「博贵叔叔是我的偶像。」他眯起眼睛,很失望似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
什么你完全不像他呢?他很有才能,比你的祖父更有商业天份,KIT是在他的
手里发展起来的。而且他这个人有着高贵的人格。你知道,真弥阿姨去世的时候
他有多伤心吗?」

  「我妈妈……」我低声重复道。

  「然而即使他心爱的妻子去世了,还有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需要他照顾,他
依然每天每天都坚持到公司上班。」

  我沉默了。我确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要成为像博贵叔叔那样的人,让KIT的品牌在业
界闪闪发光,让这小小的书店变得像便利店一样走到哪里都可以看到。」

  「抱歉。」我轻声说道。我确实应该道歉。诚恳的、有理想的人是他。而毫
无工作能力的废物是我。

  「我也抱歉。」他低了低头,「知道我为什么在你的饮料里下安眠药让你睡
着再叫那四个太妹来教训你吗?」

  「为什么?」

  「我想让你明白,同性恋是很恶心的。」

  「……你不是吧?」

  「是的。」他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在大学时代学过相关的心理学知识。治
疗同性恋的关键手段就在于一定要让病人意识到同性性行为的肮脏。」

  「拜托,那是多少年前的事?连我这么没文化的人都知道,现在同性恋已经
被划出疾病范畴了吧?」

  「即使如此,同性恋的本质仍然是同性间的不正当关系吧?」他像在开辩论
会般一脸正色的说明着。「这是违反自然法则的事情吧?」

  「……孝则哥,我总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必要争执下去。」

  「是吗?」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希望小今认真地考虑一下。只要你愿意,
我可以负责为你物色和你条件般配的年轻男性……」

  「真的不用了。」我收起笑意,认真的回答道。「我自己的事情我比谁都清
楚。」

  白井孝则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电话默认的普通
铃声。显然是他的电话。「失礼了。」他从西装口袋掏出手机走出了房间。

  当室内静得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气息声时,一想到今后呼吸的都是没有水泽的
空气,我的身体内侧就大面积地作痛起来。

  可是当未来某一天水泽得到了她的幸福,那我此刻的放弃一定也是契机之一。

  就算是自我满足,这样一想也觉得掉下的泪水和胸口的酸楚都隐含着另一种
意义的甜蜜。

  门再一次被推开,白井孝则走了进来。

  他笔直地走到我面前,一双锐利的眼神混合着意外跟感动般的复杂意味,审
视着我。然后说出了「没想到小今其实是深藏不露型……」这样意义不明的话来。

  「什么事情?」

  「你的规划书,刚才已经宅急便到公司了。其他几位部长看了之后一致称赞
写得很令人惊喜……当然,过后我会亲自回公司确认。」他的眼睛,突然又流露
出了兄长般的温柔。「本来我以为,一向对KIT满不在乎的你,反正拥有公司
最多的股份所以月薪和每年的红利都不会少,就算失去社长的职位你也一定毫不
在意……但没想到,对工作一窍不通的你还是把规划书认真的写了出来。……我
突然觉得,或者你确实是博贵叔叔的孩子。」

  「废话……我本来就是老爸的孩子吧?」

  「是的。」三十岁的工作狂男人对我微笑了起来。「我会遵守诺言,不再和
你争夺社长的位置。但是作为交换,今后你一定要认真工作。今天吓到了你真的
很抱歉。现在送你回家吧?」


  62。

  白井孝则按照我的要求,用他的车子把我送到离家最近的便利店那里。我下
了车,他自己则要开车回公司继续实现工作狂的理想。

  我站在便当架子前,呆呆地望着那些装在环保塑料盒里被透明保鲜膜包裹着
的色彩鲜艳琳琅满目的美食。

  从今天起,要习惯没有人做饭的日子了。

  我的目光落在了一盒烧鸡排便当上。

  没有预兆地,滚烫的眼泪粹然间涌了出来,几乎灼伤我的面颊。

  我面朝墙壁,无法自制的哽咽。

  因为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吃到水泽做的食物,就是那被加入辣酱油再重新炒

热的烧鸡排便当+已被拆分制作成6个寿司的原沙律手卷+颜色已经完全面目全

  非了的升级版章鱼丸子+利用我家冰箱里一个多礼拜前剩下的材料煮出的味噌汤

  ……当时的她,自己也是个天天吃便利店食物的人,根本不会做料理。

  后来我顶着哭红的双眼,拎着装有烧鸡排便当和蟹肉沙律手卷的便利店袋子
回到了家。

  站在家门口的时候,我无意识地拿出了手机看了看屏幕。18点21分。

  脑海中某个被遗忘的影像突然浮出了水面。

  我想起来了。今天在清醒之前,我做了什么梦。

  昏暗的画面里是反反复复的手机屏幕。

  是我在梦里不断翻看着携带电话,不断哭泣着等待。等了很久,等到黑色的
天空渐渐泛起清晨的光晕,我终于看到荧光屏亮了起来,一封新邮件。

  水泽说:我好想你。

  于是我以婴儿的姿势抱着膝痛哭失声。回复邮件:我也想你。

  只是这一刻,我站在家门前,望着手中的电话。上面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也
没有任何邮件。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我还是抱着期待呢。

  走进屋子锁好门,我站在玄关处脱鞋子。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身体深处喷薄而出的喜悦覆没了所有的思考。我看见水
泽的皮鞋像往常一样搁在鞋柜里面。

  将袋子丢到地上,我来不及穿上拖鞋就冲了进去,听见厨房传来做菜时特有
的声音和香气。

  我突然又放慢了脚步,害怕美梦被惊醒般小心翼翼地踏进厨房。

  看到了。那个高挑纤细的身影。

  穿着和她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的印着狗熊图案的幼稚围裙。

  她放下了手中的盘子,转过身凝视着我。澄澈的眼眸,流动着暖暖的欢欣,
和安静的感谢。「IMAI,你回来了……」

  我屏住了呼吸。随即露出了白井招牌式的笑颜。「我回来拿一些东西。没想
到你竟然还在这里悠闲的做料理……快点去买租房杂志吧。」说着这些话的时候,
肺部感到有一阵阵的冷空气慢慢黏稠起来。

  她毫不动容,依然用那双仿佛洞穿了一切的明眸深深地注视着我。柔情中掺
杂着某种激烈,射线一般足以粉碎我已经尽力而为撑起的结界。「饿不饿?马上
就开饭了……」

  突然间我模糊的意识到了她和我之间的「师生」关系,在她的眼前我的所有
掩饰都是何等稚嫩,无处躲藏。

  然而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妥协了。

  下一秒就听见有人若无其事地说谎,伴随着尖刻的冷笑:「看到你在这里,
我怎么还会有吃晚餐的胃口。」

  转身走向洗手间。

  我想我需要用热水洗一下脸,再照照镜子看绝对会出卖我的哭红的双眼有没
有好一些。

  镜子……对了,镜子已经被我打碎了。像我和她之间的羁绊一样被我亲手…

  …

  推开门,流理台前的镜子清楚地映出了我的身影。崭新的镜子,炫耀般地在
日光灯下闪闪发亮。

  我怔忡地站在那里,突然看到镜子里多出一个人影。

  迅速地转过身,水泽就站在洗手间门口。「我来洗手……」

  我望着她轻声低语时线条优美的唇形,心跳加快的同时又有一种心被狠狠揪
紧的感觉。曾经和自己最亲密的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种落差感太过
悲哀。我不满地瞪视着她:「在厨房不能洗手吗?!」

  她像听不见我怒气冲冲的声音般从容不迫地打开水龙头,接过洗手液,仔仔
细细地清洗了那双看上去就一点也没弄脏的纤细修长的手。

  洗干净,然后用洁白的干爽毛巾拭干。

  紧接着,那双手……一点迷惑也没有地将我揽入怀中。

  淡淡的柑橘系的清香,刹那间入侵了我的呼吸。

  隔着薄薄的布料,我的唇碰触到她线条美好的锁骨。

  额头、面颊、颈部……一处接一处地被温润柔软的攻击占领。

  像用KISS代替语言般,传达着搅热了空气的依恋,她默不作声地不停不
停亲吻着,不由分说地用嘴唇吸弄着我的肌肤。没有丝毫迟疑,没有给我惊讶和
反抗的空隙。

  感觉到上身的衣服包括内衣已经一件件被剥除,耳边又传来裤子拉链被拉下
的声音,却忘记了出声抗议。随着她指尖的动作,我的内部伴随着灼热的扩散逐
渐明确了又痒又涨的淫靡感觉。

  沦陷在她的怀里,在惶惑与兴奋的暖昧交融间,身体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起
来。

  那形状优美的指尖,在我完全裸露的秘部来回游动。

  敏感的阴蒂被形状熟悉的手指一下子按住的时刻,我的血液一瞬间冷却了下
来。「住……住手!」

  不要碰我……我并不是天生淫荡才喜欢被你这么做的……

  不要碰我……我并不是为了让身体得到快感才待在你怀里的……

  心底那股仿佛被误解了一样的委屈,使我扭动着挣扎起来。

  然而就像诉说着坚定的信念般,水泽的手指顽固地捏住我的阴蒂一下一下摩
擦起来。已经可以感觉到不断流出的体液沿着股间流落下去的湿漉漉的触感。头
脑发热,意识越来越高昂。

  听到她轻轻吞咽唾液的声音,我也忍不住呻吟出声。「啊……」叫出的声音
就和我腿间被她攻陷的私处那般,仿佛要像蜡烛一样溶化的甜腻。

  当她的手指一如往常那样深深没入我的体内之后,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无能
的、无法带给她幸福的存在。

  她开始一下一下的抽送,热烈却不野蛮,仿佛在用力昭示我与她交合的存在
感。我的秘部只为她一个人张开,深深地将她吞入,张扬着贪心的占有欲,温暖
湿润的肉壁已经将她缠得那么紧……

  颈间传来一阵发麻的微痛,是她的轻咬。紧接着惩罚般的用力吸吮。

  「嗯、嗯……」我像平时一样随着她的节奏摆动起腰部。「优……」所有的
羞耻和勇气都只为她一个人绚烂。

  到达顶点的瞬间,类似轻微脑贫血的昏厥再度侵袭了我。

  我依然被她搂在怀里,她轻轻抚摸着我的背部。我不停喘息。是她坚定的双
臂,支撑起我的全身。

  我的灵魂所能产生的一切深爱与憎恨,都是因为这个人。

  「IMAI……」她亲昵地轻吻我微启的仍在轻喘的双唇。

  「不要以为这样就……」我倔强地挤出半句不留情面的冰冷回应。「呜……」

  她的舌头闯进我的口中,对我的无礼态度毫不记仇的缠绵绯恻。

  「我讨厌你……」我低声坚持着。

  「喂,IMAI……」她还是自动忽略掉我的绝情表现,在我的耳边柔声低
语。「今天上午,我接到天草社的电话……我决定签约那里。」

  「耶?天草社……」我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转移了。「虽然规模比V。S。T
社小很多,可是天草社似乎很重视百合漫画,水泽过去的话说不定就是被重点宣
传的作者了……」

  「嗯。」她微笑点头。「现在手上的那篇漫画确定因为版权的问题禁止发售,
但我可以再开新的连载……总之,水泽优的漫画可以再画下去了。」

  「恭喜!」我由衷地说道。

  「那为了庆祝,要不要出去玩?」她的神情仿佛确信我一定会对这个提议感
到开心,就像父母劝诱着小孩出去家庭旅行一样。

  「我不会再和你……」无视隐隐作痛的胸口,我很明确地……

  「跟我去京都吧!」她打断我,自顾自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了下去。「节分的
时候,跟我去京都吧。星野先生的老家开着温泉旅馆,可以招待我们过去。如果
你愿意的话,去我家里也可以……」

  「你家里……」我怔怔地重复着。「等一下!水泽,我们已经不再是……」

  「可以让我父母看到我喜欢的人长得什么样子……」她的指尖轻抚我的唇角。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要再自说自话了!我们已经没有……」

  仿佛故意打断我的话一样,门铃响了起来。

  我和水泽都吃了一惊,气氛一时静默了下来。


  63。

  发呆了片刻,门铃依然响个不停。

  我看着水泽醒悟过来似的松开了我,然后面向流理台打开水龙头。望着她洗
手的动作,用温水细细冲洗着沾满了从我里面流出来的体液的手……我无法抑制
的脸孔发热。

  然后她走了出去。开门。

  小腿发酸,慵懒的感觉仿佛光是站立都很吃力。

  被她抱紧时肌肤上溢满的热度淡薄了下来,难言的失落令我突然反应迟钝。

  想回卧室找干净的睡衣穿上,于是暂时披了件浴室里备用的单衣,感到有些
发冷。

  经过客厅时,我被迫停下了脚步。

  那个高个子的男人站在那里。愠怒的眼神不敢置信地望着一脸情事后的倦怠、
步子不稳地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我。「小今……」

  「孝则哥……」尽管带着几分困窘,我还是用自然地表情打了招呼。「你不
是要回公司吗?」

  「我突然想到,我竟然忘记了该找这个女人谈一谈。」他尖锐的目光怀着敌
意,转到了水泽身上。

  水泽一眼也不看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搭住我的肩。「不要着凉……你去卧室
加件衣服吧。」

  「不用……」我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这种时候吧。我希望孝则哥快点回去,
因为不知道以他的思维方式他会对水泽说出多么过分的话来。

  「喂!你!」白井孝则沉着声指向水泽。「你和我的年纪差不多大吧?你究
竟懂不懂做人的道理?」

  水泽立刻转过身正面迎视着他。森冷的神情如同女神般高贵不可侵犯,凛然
的目光和刚才在浴室拥抱我时的温暖恬静判若两人。

  「你请回吧。」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冷若冰霜,沉着稳重的态度,无法
忽视的强大气势顷刻间压过了身为男性的白井孝则。

  「什……」三十岁的男人又惊又怒,随后快速地调整了自己,再度沉下了声
音,用词换成了敬体。「恕我直言,您不应该再和小今继续维持这样悖德的关系。

  如果被您的双亲知道了,该有多么痛心……「

  「我的双亲……」水泽不卑不亢地抬起脸,沉静地回答。「我会不断努力…

  …也许终有一天可以得到他们的谅解,也许永远也不行。不过,他们是想让
我过得幸福的。有IMAI在的话,我就很幸福。即使不是他们所希望的那种,
却是我最重要的幸福。「

  「少说漂亮话了!」白井孝则烦躁地跺了下脚。「那小今呢?……她……」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突然定定的落在我身上的某处,随后崩发出了震怒的叫
嚣。

  「……真叫人无法置信……太肮脏了!」

  我一愣,突然明白过来。我的颈间,印着水泽刚才留下的吻痕。我和水泽的
羁绊,在这个世界上对彼此比谁都更亲近的证明。

  「并不肮脏的。」水泽平静地说道。像在说明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实。不带一
丝火气的目光冷冷淡淡地看着眉头紧皱一脸嫌恶的白井孝则。

  男人遇到了冷感般毫无反应的女人时,总是会觉得无能为力。于是愤怒不堪。

  他再次丢下了绅士的礼仪,忍无可忍的吼道:「你这个莫明其妙的女人!快
点滚出去!」

  (「住口……」)

  一个声音在我内心深处如熹微的晨光般缓缓亮起。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叫水
泽滚出去?这念头条件反射地在我脑海中冲撞。

  可是……

  如果在这一刻,我给出致命一击的话,水泽就永远不会再对我抱有期待了吧。

  这是一个选择。要亲手割掉自己身上的血肉。要堕入万劫不复的孤独。

  不是说好了吗?我的放弃,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天有真正的幸福被她获得。

  我深呼吸。然后露出白井家招牌的笑颜。「水泽……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寂寞的声音,在绷得僵硬的空气里清脆地裂开。

  用我最后的慈悲放开手,停止对你无止尽的束缚与勒索。

  白井孝则对我的反应显然颇感意外。

  1秒钟的诧异过后,他立刻露出了胜利的表情。「看到了没有?小今的头脑
是很清楚的。这种违反自然规律的游戏,你找别的女人陪你玩下去吧!」

  水泽毫不理会。对白井孝则得意的喊话无动于衷。

  只是转过脸,无言地,深深地望进我的瞳孔深处。

  「IMAI……你是真的要我走吗?」

  突然间,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声音。恋人轻轻询问我的声音。

  (「IMAI……你是真的要我走吗?」)

  我毫不设防的,心脏被那双如泣如诉的眼眸定格。往事像PV影像般倾巢而
出。

  (……

  「送给你吧。」她很自然地说道。那张「明日へ架ける橋」的CD。

  「……蛋糕,好吃吗?」她迟疑地问着。她亲手为我做的生日蛋糕。

  「我帮你擦背。」她露出让我无法拒绝的微笑。于是任由她像母亲对待小孩
般为我洗澡。

  「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孩子,又年轻。如果IMAI喜欢上她的话该怎么
办?」像孩子般的无理取闹,她竟然吃起安云野的醋。

  「IMAI究竟可以原谅我原谅到什么程度呢?我这样期待着。是IMAI
的话,就不用惧怕什么吗?所谓的幸福什么的暖昧不明的关键字也可以变得清晰
起来了吗?」她竟然对我认真的告白。

  「看到你隐忍悲伤的样子,我知道都是我害的,却不知如何补救。在我真的
爱上你之后,我再怎么说爱你,你都已经不相信了吗?」她竟然可以为了我发出
这么无助的声音。

  ……)

  优……

  会让我痛楚让我窒息让我甜蜜让我安心的人。

  失去了以后这一生再也不会出现第二个的人。

  站在这里,即使受到别人的辱骂和我的冷淡,依然毫不动摇,用那双清澈的
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我的人。

  完全不被我信赖,却深深信赖着我的人。

  我是真心的,要与她告别吗?

  水泽的脸,突然在视线里变得模糊不清。

  我意识到的时候,我所有可以表达的语言原来只剩下泪水。

  「要和优分手了。」还没有成真,只是设想而已……整颗心却已经仅存怆然,
在仿若整个世界阴云密布的绝望与煎熬中崩溃。

  我的软弱和真心,在一瞬间暴露无遗。

  我就在水泽和白井孝则的面前,泪如雨下。

  他们两个都震惊地望着我。用意义不同的眼光谨慎地打量着我。

  看这个倔强的内心阴暗的我,如何泣不成声。

  「不要走……」我哭着喊道。即使自尊曾被凌迟,这一刻诚实的心得到了慰
藉。「我只有你了。」

  我可以只有你其他什么都没有。

  也不可以用你去交换所谓的全宇宙。

  「小今……」沉默许久,白井孝则苦笑了起来。「真是的。拿你没有办法。」

  他像一个绝大多数的大男人一样,露出了「只要女孩子一哭,就无可奈何了」

  的头疼表情。丢下了一句「随便你吧。」然后拂袖而去。

  我望着被孝则哥重重关上的门,感受到一丝亲情。

  于是我垂下眼眸轻轻扬起了嘴角。

  是的。谁都不要来干涉我的事情。

  只要这样就可以。

  我只是爱着水泽。没有妨碍到任何人的……

  ……爱着。

  「IMAI……」她走过来,轻轻地拥住只穿着单衣受到些许的寒气而微微
瑟缩的我。

  「优……」我对她笑了。眼泪却再次掉了下来。

  今天被陌生的少女强行碰触的不愉快的记忆涌了上来,忽然发现其实我一直
都知道自己只有眼前这个人而已。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归宿。

  想要被她拥进怀里,我的生活就要沉浸于她的宠爱里,仿佛我的全部就是为
此而生。

  「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啦……」她轻轻摇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眼底却泛起
淡淡的晶莹。「IMAI回来了我就好高兴。」

  「笨蛋,我才是。」我闹别扭似地转过脸去。「回到家发现你竟然没有走掉。

  我好高兴……「

  是的。直到说出口,我自己的内心才突然承认,我真的好高兴……

  水泽在等着我。

  我从未如此感激,能诞生到这个世界、与她相遇的我是如此幸运。

  「IMAI不生气了吗?」她捧起我的脸,试探般小心地轻轻吻住我的嘴唇。

  通常在这种气氛下,谁都可以心照不宣,就算曾说过分手或是永远也不要再
见面之类的话也无法算数了吧。可是她却是一个无比认真的人,什么都要清楚的
确认。依然用那种尚存不安的、困惑的眼神幽幽地注视着我。

  「怎么办……」我一面充满需索地回应着她的吻,一面发出了求助的低语。

  「就算我觉得我帮不上你任何忙,我也想独占你了……」

  「IMAI……」她用力吮吸了一下我的舌头,然后任由两个人的舌头纠缠
到一起。喘息的余隙她柔声说道。「已经帮上最大的忙了……」

  「我的那个规划书,是你写了然后宅急便到我公司的吧?」

  「嗯。半个月前你在餐桌上抱怨要写这个麻烦的东西时,我就想帮你写了。

  因为事情太多,所以断断续续的直到今天才写完。「

  「优好厉害……」我发出甜美的低叹。

  她突然就脸红了。「你说『好厉害』……我以为你在说H的……」

  「确实也可以这么理解啦。」显然,我比她要皮厚得多。

  「以后都不要再离开我。」

  「如果我说『好的』,你就会相信我吗?」

  「你说,我就会相信。」

  「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你。」郑重地回答后,我将自己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

  「我喜欢你。」她严肃刻板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起。「我爱你。以后也只
跟你一个人一起住。你不会做饭我可以做饭给你吃,你不会写规划书我可以教你
写。你的人生由我来负责。」

  这是不是叫作受宠若惊,受到她告白的冲击,我突然就变得跟石膏像一样坚
硬了。「优……竟然一口气说这么多我想听的话……」

  「你相信我吗?」

  「我……」

  「今天不相信还有明天。明天不相信还有明天的明天……」她用力地将我抱
紧。

  「嗯。」厚实温暖的安心感将我包围,萦绕不去的痛楚随着泪水的蒸发渐渐
流失。一直被自己逼得无法喘息的我,终于被允许,放下那些无尽的悲伤和恐惧。

  渴望被爱的孩子,最害怕温存过再被抽离后留下的残酷痕迹。

  我只想要和某个人相遇、熟悉然后固定,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幸好这个人是你。幸好每一个明天来临时我都记得我还有你。

                【完】

[[i] 本帖最后由 a235630 于 2011-6-26 11:55 编辑 [/i]]

tim555 2011-9-5 00:58

终于看完了,不知怎么形容,实为一篇奇文啊~红心奉上

chenliang1323 2011-9-5 02:20

同性之间的禁忌之爱有时候更感人,剧情很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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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架起通往明天的桥】